青年嘴角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道:“仙家功法,不得范公子嘱托,为兄可不敢拿出来胡乱炫耀。”

“不如那功法名字说说,也好让兄弟们涨涨见识。”一个身形矮胖、马脸,一脸麻子的汉子,笑道。

徐淳笑了笑,正欲开口。

忽然,这时一个婢女模样的女子在屏风后,脸色惶急地跑出,道:“徐大哥,贞姐说依依肚子绞痛,让您回去看看呢。”

徐淳闻言,面色微变,霍然站起,道:“雁儿,怎么回事儿?”

他和寡嫂相依为命,骤然听闻外甥女依依身体不豫,一下子就揪心起来。

“诸位兄弟,我要回家一趟,诸位在此好吃好喝,今晚一应花销,记在哥哥账上。”徐淳面色焦虑说着,冲几人抱了个拳。

一个汉子就道:“外甥女要紧,大哥回去就是。”

而后,目送徐淳远去。

徐淳随着那名叫雁儿的婢女,下了倚翠楼,支起雨伞,就冲向浓重雨幕之中。

方出巷弄,刚刚走到积水的街道,忽然面色微变,耳畔就听着急促的脚步踏水声从远处响起,抬头扫了一眼,就见街口冲出百十个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的官兵,手持弩机、腰刀,在几个巡检的带领下,向倚翠楼围拢而去。

“巡检司的官军?不是,这制式雁翎刀和弓弩……是精锐禁军!”徐淳心头微震,拉着雁儿,连忙隐在路旁一棵树后,暗暗施展隐匿气息之法,鹰隼的眸子蒙上了一层阴霾,他有一种强烈的直觉,这些官军是冲他来的!

这时,就听一个着皂衣、戴玄色官帽,腰悬铁尺的军丁,压低了声音,说道:“蔡大人,那三河帮匪首徐淳以及一干人等,就在倚翠楼聚宴,巡检司的张老四,下午亲眼所见。”

巡检司的巡丁有不少都是地头蛇,混迹在北城,平时和这些江湖帮派中人,甚至还能称兄道弟,但这时官面铁拳落下,都是避之唯恐不及。

这并不奇怪,就连蔡安都认识猛虎帮,青竹帮,星月楼的一些帮派人物的面孔,只是不太熟而已。

“哦?”徐淳耳力敏锐,就听着一道稍显惊讶的声音响起,“尽量活捉,本官还要审问……谁?!”

蔡安厉喝一声,一双精光四射的眸子,向徐淳藏身之处望去,腰间三尺宝剑霍然出鞘,一道虹光被激荡的真元包裹着,向那一人不能合抱的杨树刺去。

匹练虹光,照亮了半条街道,雨珠四溅,高速震荡的剑气,将雨水蒸腾成白色雾气。

“先天武者?”黑夜之中,徐淳惊咦一声,身上真元鼓荡,身形向一旁暴闪,拉着婢女就向一旁遁去,施展起轻身之法,就是向远处遁逃。

轰隆!

掌中金玉级神兵穿过杨树,木屑纷飞之中,神兵钉在青墙之上,墙体霍然倒塌,在静夜之中传至很远。

蔡安目光一冷,道:“定是那贼首徐淳,尔等去捉拿其余人等,本官亲自去抓徐淳!”

说着,身形荡开雨水,几个起跃,收了金玉级神兵——追风剑,向暗夜之中的徐淳追去。

若非他蒙君侯赐予一把金玉级神兵,也不敢孤身去追。

夜色之中,被夹带着奔走的婢女雁儿,关切地看着徐淳流血不停的手臂,脸色苍白,颤声道:“徐大哥……你胳膊流血了。”

“我没事,皮外伤而已。”徐淳面色凝重,一手捂住胳膊的伤口,迅速止了血,心头也是暗凛,神兵利器果然厉害,哪怕是剑气余波擦了一下。

心念及此,更不敢和身后追兵放对,几个闪烁,向一旁的宅院跳去,仗着对地形的熟悉,没有太久,就甩开了背后的蔡安。

“谁?”

一座占地广阔,前后三进的宅院,随着假山处的一道“砰”响声,响起一个女子惊疑不定的声音。

“姐,是我。”

“二弟,你怎么又……受伤了?”橘黄灯火之下,一个年纪二十四五岁,面如小月的花信少妇挑帘而出,少妇着碧云罗裙,青丝绾起妇人发髻,以一枝金钗步摇别起,眉眼温婉如水,此刻却花容失色,急声问道。

一个“又”字,显然在少妇记忆之中,自家这个弟弟,受伤被追杀几乎是家常便饭。

“进去说。”徐淳给一旁的雁儿使了个眼色,进了厢房,反而先问道,“依依呢?不是说肚子绞痛吗?”

徐贞叹了一口气,道:“我刚去前街一家算命摊的阎先生取了一颗药丸,已经服了,阎先生说再用两丸,就能大好了。”

先前,曾路过算命摊,那阎先生就说过依依体内有着隐疾,一时未发,不想应在此处。

徐淳抬眸,看着帷幔之后的床榻上躺着的一个娇小玲珑的萝莉,发出均匀的呼吸声,脸颊现出红晕,额头见汗,不由心下稍松。

“阎先生?”徐淳皱了皱眉,阎先生他有印象,刚刚来温邑落脚,居住在前街,自称算无遗策,批命无双,但他那日遇着,与之攀谈,却发现不过是一满口胡诌、装神弄鬼的神棍。

至今想来他都觉得好笑得不行,这阎先生说他身具王侯之命,将来一日发迹,可为庙堂之上的王侯,至于说他姐姐徐贞,就更可笑了,说什么身具周天星宿之命,一遇真龙、凤凰,就可锦衣华服,权倾一方。

他和姐姐相依为命,父母早亡,只留下一间书坊,后来书坊被青皮无赖谋夺,他被逼无奈,这才渐渐入了江湖,一入江湖,身不由己,刀口舔血,哪来的王侯之命?

至于他姐姐,虽然饱读诗书,性情也外柔内刚,但以女子之身,权倾一方,未免有些荒谬了。

不过,阎先生卜算得不准,医术倒是神乎其神,当初一眼就看出自己身上暗伤。

“你还没说你这又怎么了?怎么这么狼狈?”少妇声音如飞泉流玉,给人一种珠圆玉润之感,虽然不施粉黛,但柔婉如水的眉眼间,流泻着的一股轻熟妩媚风韵掩藏不住。

徐淳面色略有些尴尬,悻悻然道:“姐,我们恐怕要出去躲一段时间了。”

“啊?”徐贞拿着毛巾的手,微微一顿,春山黛眉之下的杏眸,现出一抹疑惑,问道:“你不是已经成了帮主了吗?”

徐淳叹了一口气,道:“这次不是帮里,是官军……我摊上大事了,弄不好有夷族之祸,你赶紧收拾收拾金银细软,我们连夜就得走。”

“夷三族?你……”徐贞颦了颦秀眉,一张晶莹的玉容微变,言语之间镇定,问道:“刺王杀驾,还是谋逆?”

“差不多吧,我其实啥也没干,也就送个信。”徐淳一张阴鸷的面容之上,满是桀骜不训,他能做什么,范泰是昊阳宗的狗屁仙人,一指点杀了三河帮前任老帮主,砰的一声,化作飞灰,然后手指头点着他,不从则死,他能怎么办?

徐贞幽幽叹了一口气,道:“外面下这么大雨,依依又刚刚睡下,而且,她奶奶还有她小叔……”

“你提那一家做甚?如果不是你拦着,我早就宰了那对母子。”徐淳冷声道。

他姐姐徐贞嫁给一城南粮铺商人林家续弦,那林公子酸文假醋,本来就体弱多病,又贪酒中之物,和他姐姐新婚洞房之夜,被呕吐物呛死,婆婆非说其克夫而死,不依不饶,对他姐姐百般苛待,至于前妻留下的五岁孤女依依,也不受待见。

他姐姐也是死脑筋,这年头改嫁不是正常,非死守在林家,又可怜前妻孤女,带着没有血缘关系的依依,苦熬了五六年,青春都熬没了。

当然这几年,他也渐渐喜欢上依依这个性情柔弱可爱的小姑娘,也许是爱屋及乌,也许是觉得有个小孩儿在身旁,许能化解一下心头戾气,就这样过了几年,感情倒也真如亲外甥女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