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身回到甘露殿后殿,苏照神情默然,举步行至书房,此地布置颇为典雅,窗前夏日之光投落在书案之上,书架上摆放着各式书籍,身后还有一副天元神洲豫州的山河舆图。

书案右角之上,还有一摞摞的书册,都是苏国七郡的一些户籍、税赋、田粮、水利等资料。

苏照端坐案后,拿起书案之上的羊毫笔,心念一动,拿起一张白纸,凝神书写起来,笔尖字迹隽永,分明是在写……强国日记。

“而今保守势力太过强大,科举暂不可开,但求贤令,就可择机发布,公卿也要有所甄别,不可一味扩大打击……需要发掘人才,至于内政革新,更不必操之急切,先以尚书台储备革新人才,宣慰司也要筹建起来,为内政革新作舆论准备……对了,还要有两个情报部门,一个对内,司察国内,一个对外,潜入列国,专门收集军情、民情,或者策反、或者暗杀……如果可能的话,再设一个仙道情报部门,潜入三教九宗、魔门六道。额,这个,可能有些异想天开了……”

写完这些之后,苏照觉得思绪多少理顺了一些,掌中法力吞吐,一簇火焰升起,点点飞灰升起。

而就在苏照思忖之时,宦者令尤江的声音响起,“君侯,长公主殿下在外等候。”

苏照闻言,怔了下,喃喃道:“阿姐来了,有三天没见她了呢。”

自从苏明不幸罹难之后,苏照不知该如何面对苏子妗,也就没有告诉她,再加上这几日,除袁彬一事,更是不容他分心,也就没有去玉华宫。

苏照这么想着,正要向殿外走去,忽听到一把清泠如山泉的声音,自珠帘重重的内殿之外响起,不由抬头看去。

只见婷婷袅袅走来一个素衣少女,眉如翠羽,秋水般的明眸似繁星低语,晶莹玉容之上,不施粉黛,却难掩清丽风姿,只是郁郁眉眼之间,带着几分关切。

“阿弟,我缝制了两件单衣,也不知合身不合身。”苏子妗柔声说着,将几件绣着龙章凤纹的素色长袍,放在一旁的椅子上。

苏照微微一笑,心头涌起暖流,声音温煦道:“我看看。”

说着,走上前,取过一件长袍,锦缎入手轻薄柔软,花纹精美繁复,袖口更是绣着日月细纹。

苏照一边展开衣服,一边啧啧赞道:“阿姐针织巧夺天工,已臻化境矣。”

“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苏子妗眉眼弯弯,抿唇浅笑着,眉眼低垂之间,云袖之中的纤纤素手,拿出一物,轻声道:“还有香囊、折扇呢,夏天炎热,汗气重一些,可以时常佩戴。”

苏照点了点头,上前接过折扇,豁地展开,扇了两下,出言打趣道:“也不知谁三生有幸,能娶阿姐为妻。”

“浑说什么呢。”苏子妗白腻如玉的脸颊羞红,秀丽的双眉微微颦起,嗔怪道。

这时,宫女奉上香茗,苏照挥手让其离开,提起茶壶,亲自给苏子妗倒了一杯,笑了笑道:“可阿姐……终归是要嫁人啊。”

“谁要嫁人?你再说,我就生气了。”苏子妗急声说着,不知为何,心底隐隐有些异样。

苏照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抿了一口,抬眸看着眉眼柔婉的苏子妗,思忖道:“这时代,过早嫁人的确对身子不利,既是不愿,那就再等等吧。”

“尤江,将这些衣服送到里间衣柜。”苏照忽而轻唤道。

苏子妗这时也反应过来,清声道:“哎,还没试呢。”

这时,一个四五十岁的宦官,笑着在一旁接话道:“君侯,不如试试,也好让长公主看看合身不合身不是,说来,君上这几年也是愈发出落的器宇轩昂了。”

尤江是苏照之父任命的宦者令,也是苏照之父少年之时的伴当,在宫中素以笑面佛著称,基本是谁也不得罪,就是卫夫人在时,也很是尊敬这位老者。

苏照无奈笑了笑,接过衣衫,看向苏子妗,道:“那阿姐就在这里稍等片刻,我去换换衣服。”

说着,拿着衣服,转过屏风,去内殿换上衣衫。

一旁的尤江连忙喊着殿外的两个宫女,道:“还不进去,伺候着。”

但还未等进去伺候,苏照就已换了衣衫,阔步而出,少年一身素色锦袍,身形挺拔,长身玉立,眉眼冷峻,气质沉静,将手中折扇摇晃了几下,摇头笑道:“别说,还真有几分浊世佳公子的感觉。”

苏子妗眸光微动,盈盈浅笑道:“倒也合身。”

苏照点了点头,走到小几旁坐下,对着尤江说道:“孤和长公主还有些事情要谈,你先下去吧。”

“是。”宦者令尤江躬身一礼,徐徐而退。

见苏照一副郑重的神色,苏子妗也不由敛去脸上笑意,道:“这是怎么了?表情这样凝重。”

“阿姐,告诉你一件事。”苏照默然片刻,声音低沉,缓缓将苏明不幸陨命一事说了。

苏子妗果然面色霜白,娇躯微颤,轻声道:“何至于此?”

苏照默然片刻,问道:“阿姐,莫非以为是我授意的?”

苏子妗没有说话,只是一双如潇湘之水依依的眸子,定定看向苏照。

性情柔婉的少女,眉眼之间的坚贞和倔强,在这一刻,却是毫不掩饰。

苏照也没有回避,宁静如古潭深井的目光,满是坦然。

他,苏照,何需忌惮一个小儿?

甚至从本心来说,如果不是苏明被那僧人带走,脱离掌控,他宁愿苏明平平安安,一辈子不搞事情。

现在,苏明不幸丧命,反而像他不能容人一样,或许落在一些不明就里的人眼中,已有狠辣之名。

也不知对视了多久,苏子妗轻轻叹了一口气,她已知道不是苏照授意了,心头如释重负同时,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怅然,道:“世事无常,许是他命该如此吧。”

闻听此言,苏照心头一动,不知想起什么,将乾天观象法施展,看苏子妗面相气运,目光深处隐隐现出明悟。

其实,他不怎么喜欢用观气之术,一来消耗神思,二来他不想自己被望气之术左右了判断,但会用其佐证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