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荆关上,黑衣黑甲、气势雄壮的军卒,昂然而立。

一张张年轻的面孔上,目光警惕中带着几许紧张,弓上弦、刀出鞘,目光或冷漠、或凝重地望着远处郑国大营。

一顶顶军帐,在山林之下扎营,营盘之中,一队队雄壮、严整的郑国军卒,持刀巡弋,营盘栅门两旁的岗哨之楼上,着土黄色号衣的军卒,手持硬弓,眺望警戒。

如果有懂得望气之道的方士远远眺望,就可见石荆关上方笼罩着一团凝而不散的军煞之气,其色呈玄。

相对郑国大军的土黄色,苏国号服之色为黑,再加上苏照修的也是玄水之道,给人的感觉,似是承着水德。

这一点,苏照其实有意在战后调整,在他的设想之中,无论是苏国还是苏军,都应该尚红,那是热血的颜色,忠诚的颜色!

在苏照心中,如有朝一日,赤色燃遍天元,倒也不枉来此世一遭。

城关之上,几个披甲佩刀的青年将领,陪同着一个气质英武,一身戎装的少年贵人,扶着城墙垛口,眺望着远处列阵而待的郑国大军。

石荆关高有十几丈,两旁山势陡峭险峻,山石如斧凿刀砍,难以攀爬,下有深沟高堑,注入溪渠,这时正值正午,日光下澈,水波荡漾。

“君上,敌军屯于关城之外东南之山,砍伐树木,大造云梯,大举而攻就在这一二日了。”苏照身旁落后半步,跟着一位身形魁伟,紫红色脸膛,浓眉大眼,腰悬金刀的中年将领,沉声说道。

此人名为杨阜,这位大将镇守石荆关多年,一直默默无闻。

不同于前苏国大司马袁彬,为苏国六卿之一,名声显著于列国。

眼前,这位苏国大将却是籍籍无名,十八岁从军,后历任屯长、军侯、校尉……履历平平无奇,但是发于卒伍之间,一步一个脚印,很是扎实。

当然,杨阜从军二十余年,戎马半生,相对中规中矩的军旅生涯之中,也有一二亮点表现。

其中,要属十年之前的苏郑国战,最为瞩目。

当时,杨阜率三千军卒,抵挡郑军一支偏师四万大军长达一个月,极大迟滞了郑军攻势,遂为鲁卫二国派兵及时来援争取了时间。

自此,杨阜为苏照之父——前代苏国君侯提拔,托付南方关城隘口之要任,防备郑国入寇,这一坐镇就是十年。

“杨将军,城内民夫、丁口调度如何?”眺望远方的郑国大军,苏照冷峻坚毅的面容上,布满了凝重之色,以手抚摸着雨后的城墙青石。

雨水浸润的青石,层层绿色苔藓密布其上,翠意勃发,生机盎然。

整座石荆关都以条石垒砌而成,坚固难摧,浑然一体,故而才被庞灌称之为雄关。

杨阜沉声道:“自后方调来的万余青壮,都在大营之中接受守城整训,现已编为十个千人队,入山采挖矿石,砍伐林木,还有卧牛山之上,原本有着一大片竹林,末将已让李司马动员青壮以之打造竹矛、竹箭,供应大军军需。”

苏照道:“杨将军老成持重,做的不错。”

有着这样一位久镇边关的大将,提前将事情办置妥当,无疑很是省心。

而今石荆关守军三千,加上一万青壮,大约有着一万三千人,如果仅仅是闭关不出,支撑个一个月,貌似问题不大。

但看过前世不少战史、军史的苏照,知道如郑国大司马庞灌这样的名将,在长期顿于关城不前的情形下,一定会另谋他途,出奇兵制胜,可能不仅仅限于自洪河而上的舟船水师。

苏照忽然想起一事,心头微动,转头问道:“杨将军,此关两侧可有难以通行的小路,绕过石荆关?”

杨阜沉吟片刻,道:“末将于此镇守十年,从未听过什么小路,这关城两旁都是巍峨山峰,嶙峋乱石。”

苏照微微松了一口气,前世他可是久读《三国演义》的,其中经常有这么一个桥段,有猎户献出一条人迹罕至的小路来……

“对了,君上,后山倒是有一道悬崖。”杨阜想起一事,忽而说道。

苏照眸光微动,急声问道:“悬崖多宽?”

要知道这个世界可是有仙人的,如果彼辈仙人以渡空法器从旁协助,庞灌派个一支千余人的奇兵——后果不堪设想。

但,苏照转念一想,就觉得可能性不大。

前日,他和昊阳宗就约定过,神照以上的仙人,不得出现在两国相争的战场之上。

而且,仙人施发受两国军气冲击,术法神通大多受着一些影响。

说来,这还是苏照最近的发现。

两国交锋,引起人道气运的厮杀,以石荆关为中心,方圆百里形成了一个术法的迟滞地带。

可以说如今的石荆关,就如一个气运泥沼,纵然是神照上人都不敢轻易朝军兵出手,否则会引来两国人道气运的双重碾压。

至于金丹以下的仙道弟子,受得人道气运和军煞之气冲击,术法也多有失灵。

“这是仙宗玄门,还没有和王朝签订共享气运的道契,如果仙宗,受着王朝敕封,人道气运加身,融入一方,自然大为不同,而这分明是此方天地为仙朝争锋埋下的伏笔。”苏照皱了皱眉,思忖着。

“而我不一样,我严格意义上来说,已是运朝之主,集人道和仙道于一身,而且水神符箓,得天地本源造化蕴生,似乎也不受人道气运镇压。”

这边,见苏照面色凝重,似乎再思索着什么。

杨阜想了想,就朗声道:“大约三百丈宽,末将在那里设置了一屯兵马驻扎。”

而后又补充一句,“悬崖险绝,飞鸟难渡。”

苏照默然片刻,道:“杨将军心思缜密,能够想到提前派兵马守卫,不过一屯兵马,还略显不足,可再加派二屯之兵,如有敌情,就吹响号角,关城之内,随时给予支援。”

杨阜闻言,点头应是。

苏照说完这些,抬眸,看着一眼望不到头的军兵营账,感慨道:“十余万大军直扑石荆坚关,而没有分兵东向铁锁,这位庞大司马,倒也不愧是兵家门徒。”

如果分兵,力散而势弱,倒不如集攻一路,待他分兵来援,然后再于暗中行调度之事,所谓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大抵如是。

苏照下了城关,就向关城内的将军府邸而去。

这里原本是关城主将杨阜的宅院,而今苏照巡查边关,自然临时充当行在。

进入宅院,一个气息阴沉的青年就拱手道:“君上。”

“蔡安?”苏照看着许久未见的蔡安,问道:“什么事儿,可是卫国有变。”

蔡安道:“启禀君上,卫国倒无动向,只是卑职最近得到消息,许多仙宗,魔门,青年一代天骄,都聚集在附近,察看两国战事。”

说来,这还是楚蔓送来的消息。

不仅仅是正魔两道,就连未来在大争之世担任主角的人物,也陆陆续续在附近出没。

甚至,姬令月都要过段时间前来,一观苏郑二国之战。

苏照闻言,怔了下,继而就自嘲一笑道:“还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估计这帮人都不看好于孤吧。”

这时,不知从何处出来的谢沧,面色古怪,苍声道:“苏侯,听说卧牛山深处被一位洞虚大能,划出一片涵虚洞天,现在聚集着正魔两道不少门人弟子,好像一家魔门三流宗门,还开了盘口,赌苏国几日破城,多久亡国,听说……很是热闹。”

这几日,谢沧探视敌情之外也没闲着,于周方游历警戒,就发现了不少修为不俗的仙宗弟子。

事实上,随着郑苏之间的国战逐渐向天元九州扩散,不仅仅是三教九宗,魔门六道的年轻一代,聚集而来,就连一些洞虚大能也在暗中观察着人道龙气变化,以备不时之需。

只是,两国气运交锋,讳莫如深,这些仙宗大能暂时也看不出什么名堂。

苏照闻言,心头微动,饶有兴趣道:“仙宗之人都能赌什么?”

“功法,仙丹,法宝,神兵……炉鼎,不一而足。”谢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