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太原,侵华日军第1军司令部。

第1军司令筱冢义男和军统的老朋友土肥原跪坐在棋盘前,二人都没有穿军服,而是一身和服打扮,一边下棋,一边闲聊。

他们一个是陆士16期、陆大24期,一个是陆士17期、陆大23期,算是熟人,故而关系不错。

缓缓放下一颗黑色棋子,筱冢义男扭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

“土肥原君,按照情报,行动就要开始了。”

“哟西,筱冢君,就让我们等待你麾下健儿的好消息吧。”

土肥原笑了笑,手上却不客气,果断吃掉了对方一片棋子,微微弯腰口中淡淡道。

“大龙已屠。”

筱冢义男低头看向棋局,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输了,当即轻轻鼓起了掌,发出一声赞叹。

“土肥原君的布局还是那样的高深莫测,不到最后一刻,永远无法知道目的何在,筱冢自愧不如。

今日这盘棋是我输了,只是希望行动能如土肥原君的棋局一般顺利,可以悄然无声的控制陈先生。”

他顿了顿,又继续说道:“现在帝国的情势危若累卵,虽然蝗军取得了一次次的胜利,但国府的军队越打越多,西北的游击队又如此猖獗。

再让民国人得到南洋华人的大笔资金支持,前线的战事会更加困难,陛下的伟业将会无限期推延,首相阁下的大东┴亚共荣计划也将搁浅。”

作为第1军司令官,侵华日军的高层,筱冢义男自然跟本土满目乐观的愚蠢国民不同,对于战事前景深感忧虑。

日本是小国,民国是大国,想要以小吃大,速度是关键,偏偏对华战争又陷入了僵持。

绝不能让南洋华人的钱流入国府的国库,只要切断了资金渠道,果军这台战争机器就会熄火,日本的胜率便会大增。

“吆西,筱冢君说的不错。”

土肥原点点头,表情恢复严肃:“根据帝国情报部门的统计,开战后,南洋各地华人向民国汇款高达每月2500万美元,截止到目前,总计汇款将近10亿美元。

其中的关键人物便是那位陈先生,没有了此人,国府无法组织如此规模的战争筹款行动,因为南洋的华人并不相信山城政府。

此外,有可靠的情报显示,对方此次回国前募集了超过300万美元,全部存在了欧美银行,只要提供账户和密码便能取走。

当前,一架最新式的帝国战斗机造价不过5万美元,这样算来,光是这些钱就可以购买60余新锐战机,足以影响整体战局。

这次若是能控制对方,帮助帝国获得这笔庞大的财富,军部可以立刻发动一次大规模的战役,或者制造更多的技术兵器。”

讲到这里,土肥原的目光中尽是贪婪,300万美元,无论放在什么地方,都是一个天文数字。

现在本土的经济情况非常糟糕,一旦行动成功,他将成为帝国英雄,大将甚至元帅军衔都不再是幻想。

另外,土肥原心里还有着一个不切实际的妄想——策反陈先生,为日本所用。

对方是华侨的领┴袖人物,如果策反成功,不仅能在经济上给国府沉重一击,还能在政治上给民国人一个难堪。

筱冢义男不知道土肥原的打算,听到300万美元这个数字,古井无波的脸上微动,自信十足道。

“这些挺进队由熟悉民国国情的帝国勇士组成,加之可靠的翻译和向导人员,一定可以将陈先生请来太原。

无论是国府军队的军队,还是西北的反抗分子,他们的战斗意志、武器装备都无法跟挺进队相提并论。

这也是一支实验性质的部队,行动成功之后,我将在第1军管辖范围推广,用特殊战的形式进行治安战。”

提到挺进队时,筱冢义男的表情有了明显变化,似乎对自己组建的这支队伍很是得意。

挺进队,实际上就是一群接受过专业行动训练的准武装特工,比起一般日军战斗力更强,反应也更为迅速。

其成员可以讲流利的汉语,熟悉民国军队的口令和指挥模式,战时穿插到在阵地后方,执行袭击,暗杀,侦查等特种任务。

且行动时穿着民国一方的军装或便服,使用果军或者西北的常用武器,令人真假难辨。

土肥原听完微微颔首,以小股精锐部队对付无处不在的敌人,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以往遇到果党或者地下┴党的袭击,驻军总要出动小队甚至中队规模的帝国军队,不仅行动难以保密,耗费也相当惊人。

本土筹集的战争经费,就这样消耗在这一次次毫无意义的被动防御中,内阁对此很是不满。

更重要的是,当帝国勇士好不容易到达预定作战地点,民国人早已一哄而散。

用一句中国话来形容,这完全是大炮打蚊子,得不偿失。

而有了挺进队,驻军可以更加灵活的应对袭击,乃至主动发起攻击,采用高机动的行军方式,不给敌人逃跑的机会。

这种战术不但适合晋省,在华北、东北同样适用,能够极大改善占领区的治安状态。

不过想要在整个驻华日军内部推行挺进队,前提是这次行动成功,否则无法说服那些思想古板的军方高层。

随即两人重开了一盘棋局,伴随着墙上挂钟滴答滴答的跳动声,开始默默等待。

韩城以北,高湾镇。

从韩城前往与边区,这个小镇是必经之路,故而往来商旅不绝,十分热闹。

镇子中间的一座饭馆外,十几个身穿西北军装的男子翘首看着山间公路,像是在等待什么,表情显得有些焦急。

“按照计划中的行程,陈先生今早从韩城出发,车队早就该到了,为何还没有来?”其中一个男子看了看手表,转头询问身旁的战友。

对方想了想,轻声回道:“或许是路上有事耽搁了吧,山路难行,咱们再等一等。”

这十多人正是前来接应南洋慰问团的边区社会部成员,比起山城机场那些衣冠楚楚的果党官员,这些西北工作人员虽然衣着土气,但精气神十足。

两人的话音未落,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从饭馆内部走出来,操着一口徽省方言,略带担忧地说道。

“不对,已经过了两个小时,即使路上有事,车队也该派人来报信才对。

而且你们有没有发现,半小时之前,公路上的行人、车辆明显变少了。”

说完,三人对视了一眼,眼神中露出凝重之色。

上级好不容易将陈先生请到边区,如果对方在半途出事,后果不堪设想,果党必然会趁机兴风作浪。

就在中年男人准备让随行的警卫部队沿着公路寻找的时候,镇外突然冒出了一群百姓,神色异常惶恐,有的身上还沾满了鲜血。

“不好了!地下┴党杀人了!”

人群里有人高声喊道,这句话让社会部成员们面色大变,立刻有人截住喊话者,厉声发出质问。

“谁杀人了,在什么地方?”

喊话者看见一个“凶手同伙”拦住自己,吓得往后退了两步,可见到对方锐利的目光,只好结结巴巴道。

“离镇子十多里远的公路上,你们.有人将汽车里的人都杀了,好多车,好多尸体。”

“什么!”

在场的西北工作人员发出惊呼,这个时间点出现在公路的车队,很可能是慰问团的专车。

事情还是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了,陈先生真的遭遇了袭击,动手的还是自己人,这怎么可能呢?

为了避免摩擦,边区在国统区附近活动的队伍,除非是遇到敌人率先开火,否则绝不允许打响第一枪,更别说主动攻击坪民。

一定有人在冒充边区部队!

有理由这么做的,要么是果党军队,要么是日本人。

但果党也需要南洋华侨的捐款,肯定不会袭击陈先生,那么冒充者只能是日本人。

“向老家汇报,边区附近或有可疑人员出没。”中年男人沉声下令,想了想又补充道:“再通知果党,请他们马上派遣驻军封锁周边交通。”

下完命令,他毫不犹豫地拔出配枪,带着其他人坐上汽车向着事发地开去,准备亲自去看看情况。

不管慰问团和国府的人出了什么事,必须做到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边区不能背这个黑锅。

半个小时后,社会部的车队缓缓停在路边,几个身形矫健的警卫跳下车,沿着路旁的道沟快速移动。

不远处,多辆轿车歪歪斜斜的横在路中间,车体和玻璃上布满了弹孔,车辆附近的地面还趴着几具尸体。

仔细搜寻一番,警卫排除了现场可能存在的风险,中年男人缓步来到车边俯身查看车内。

这一看,他的表情一变再变,从严肃变成了疑惑,又从疑惑变成了惊喜。

“留几个人看守现场,你立刻去延长县,达到后组织当地人员沿着黄河岸边搜索,发现异常情况马上报告。”中年人抬起头,对一人下令。

“是,副部长。”

对方先是应了一声,而后又疑惑询问:“延长虽然靠着日占区,但鬼子最近很安静,应该不会有什么异常情况。”

叫称作副部长的中年人没有回答,招招手示意先离开,他一边往轿车方向走,一边看向连绵起伏的群山,幽幽说道。

“这一次国府派来的人,不简单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