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远一眼就看出来徐灵山心里面在想什么。

“怎么,你以为我是那种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老古板?”

徐灵山连忙摇头,笑得十分狗腿,“这么会呢?我看上的导师,当然不是那种古板的老学究!”

他一脸正气凛然,完全忘记了自己刚见到程远时的评价。

程远当然是不会相信徐灵山的,这小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厚道人。

“如果他真来找你什么麻烦,小麻烦你自己解决,解决不了再来找我。”

徐灵山听到这话,刚要开口,又被程远打断,程远一副看穿了他心思的表情,吊着眼睛,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说:“你要是三天两头来烦我,我就把你赶出师门。”

徐灵山:“……”

随即,他眼睛一亮,“程老师,您这是答应做我导师了?”

“你不就打的这个主意吗?”程远挥挥手,“快滚,把书看了,要是一个星期没有把我布置的任务做了,你就可以滚出师门了。”

徐灵山恬不知耻地点头,说:“好嘞,到时候我先滚出去,再滚回来。”

如果不是爱惜自己桌上这些书,程远真想拿起一把朝徐灵山砸过去。

“还有一件事,程老师。”徐灵山收起脸上恬不知耻的笑,“我还得提前跟您说一声。”

“有屁就放。”

“我来云麓书院,是张咏怀的意思,他打算让我在这里待三个月,到了年底,就考去周山灵道院。”徐灵山小心翼翼地瞅着程远的脸色,“所以,程老师,如果按照他的计划,我在书院不会待很久。”

程远脸上却没有太多意外之色。

他早就知道了。

张咏怀亲自送了一个学生到书院来,这件事不算很大,但也不是小事。程远钦点了徐灵山做他的课代表以后,专门查了查徐灵山的来历和背景。他也猜到了徐灵山不会在书院待太久。

“我还以为你不打算说这件事。”程远摆摆手,“这不算什么,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在书院待多久,那是你的事情,我不管,只是在书院一天,你就给我做一天学生。”

徐灵山笑了起来,说:“哪能是在书院一天就做一天学生呢,都拜入了师门,哪里还有再出去的事情。”

程远斜眼瞅着徐灵山,似笑非笑地扬着眉,问:“你以后不拜其他的老师了?”

“该拜还是得拜,您难道不知道外面读完硕士,再读个博士的话,还有博士导师吗?”徐灵山在这方面没有什么顾忌,笑嘻嘻的,说:“多拜几个老师也不违法吧,更何况,去周山灵道院的人那么多,他们之前难道就没有在其他地方修炼过,没有其他导师了?”

程远挥挥手,示意徐灵山滚蛋。

“随你吧。”

徐灵山解决了导师的事情,心里面松了半口气,直接去找教导长,把自己的选择告诉了教导长。

教导长听到徐灵山的选择,见多识广的他也不禁懵了一下。

如果是其他学生要选程远,选择辅助学院,他还真不会这么惊讶。

只是,这人是张天师亲自领过来的,教导长不在乎徐灵山的修炼会不会被耽误,但是他在乎这件事要是没办好,他会被张天师迁怒啊。

教导长连忙问:“你这决定经过深思熟虑了吗?要知道,导师一旦选择可就不能够随意更换了。”

徐灵山点点头,说:“教导长,我已经决定好了。”

“这——”教导长仍然支支吾吾,半晌,他那细缝般的眼睛盯着徐灵山,双手背在身后,问:“你这决定,有跟张天师商量过吗?”

徐灵山皱起眉头,说:“这事还用跟他商量?”

教导长笑了起来,说:“学生们在做这些选择的时候,还是会跟家里面商量一下的。”

“那我也应该是跟我外公商量,跟他商量作什么?”徐灵山听出了教导长的意思,故意说,“他又不是我家人。”

教导长脸色变了,佯怒道:“看你这话说的,师伯就不是家人了?咱们继承者跟外面的那些普通人可不一样,师门有时候可比家族还要亲近。”

徐灵山哈哈笑了两声,说:“我可没有听过这种事情,不过,教导长,这事还得家长签字才能选择导师?”

“这、当然是没有这种要求,不过跟家里面商量一下,还是稳妥些。”教导长说,“如果是其他的学生,我也就不说这些话了,但因为是你,我不想你被耽误了未来的前途,所以才专门说的,主动选择辅助学院的学生,一般要么是在某方面有绝伦的天赋,以后有成为大宗师的气象,要么就是在修炼一道上没有丝毫天赋,只能另辟蹊径,你懂我的意思吗?”

教导长一脸“我可是为了你好”的语重心长的做派。

徐灵山惊讶道:“我听尹明药说,所有继承者都以对抗复生族为己任,辅助学院出来的学生虽然鲜少直接跟复生族交手,但他们铸造的法宝、练成的丹药、凝练的神纹,都为对抗复生族做出了极大的贡献,怎么会被耽误前途?”

教导长脸上露出了“愚子不可教也”的丧气感。

徐灵山当然不是愚子不可教也,他只是不太喜欢教导长这种说法。

辅助学院在云麓书院的确不声不响,这一次,这个学院竟然都没有来主动联系他,想必也是觉得他根本不可能选择他们。

但因为铸造、炼丹、凝纹一途比较偏门,就将他们视作没有前途的选择,徐灵山瞧不上这种观念。

人,狗腿一点,那未必是趋炎附势,但要事事从自己的利益来计较,绝逼是个不折不扣的利己主义者,而如果这人不仅利己,还捧高踩低,那就是小人了。

徐灵山不至于因为这点事就觉得教导长是利己主义者,是小人,但他忍不住讽刺了回去。

“辅助学院哪点比其他学院做出的贡献差了呢?”徐灵山笑了笑,“我对继承者的事情了解不多,但刚上了上官老师的课,也知道哪怕是继承物也是有耗损和残破的,没有辅助学院培养出来的修补师,这些继承物又怎么能传承这么多年,要没有药师、炼丹师,那就更不用说了,我从来没有听说过上场打仗的战士觉得医生要比他们低一等的,更没听说过哪个战士会大言不惭地说他不需要医生。”

教导长的脸色难看到极点。

他没想到自己好心好意地指点徐灵山,却被徐灵山戳脊梁骨。

“我知道教导长肯定不是这个意思。”徐灵山笑眯眯地说,“您是教导长,对四个学院的学生肯定是一视同仁的,我也只是这两天看到书院里的一些现状,有感而发。”

如今的书院,以术修院为首,术修院的学生走在路上都比其他学院的学生更加趾高气昂一些。

徐灵山这么说了,教导长也不好发作,顺着台阶就下去了。

“不同的学院有不同的侧重点。”教导长淡淡说道。“有些现状是现状,但也有他的道理在。”

徐灵山笑笑,只说:“像周子旭他们那一帮动辄威胁同学的人,再有道理,放到外头,给他们扣一顶校园暴力的帽子也不为过,教导长还不知道吧?我可是差点就被他们教训了呢。”

他笑盈盈地看着教导长,“这事要是被我外公知道了,以我外公那个暴脾气,直接过来揍他们也不是没可能,更别说跟张咏怀说了,您也说了,他不是我师伯吗?有的师门可是比家族还要亲近,也不知道我这个师侄在书院被人威胁了,他怎么看。”

教导长的脸色瞬间就绿了起来。

徐灵山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他要听不懂,白做这教导长了!

“当然了,我是绝对不会跟他们说的,反正我也没有受什么伤。”徐灵山笑笑,“但教导长,不是每个人都有我这身份和能耐,有的人被欺负了,就是真的被欺负了,学院之间有区分,但学生之间有的应该是有教无类,而不是高低贵贱吧?”

教导长黑着脸,说:“这件事我会去查清楚的。”

“那就好。”徐灵山点头,“我选择程远老师做我的导师,还辛苦教导长帮我登记安排一下,辛苦了。”

教导长看着徐灵山的笑脸,心里面气得扭成麻花。

但再怎么扭成麻花,他最后还是按照徐灵山的意思办了。

……

“你连个商量都不跟打一下,翅膀长硬了啊!”电话里,徐有贞的语气不是很友善。

徐灵山坐在床上,问:“你说我选导师的事儿啊?”

“还能有啥?”徐有贞愤愤道,“出息了啊,这么大的事情都不跟我商量一下!”

“这事情很大吗?”徐灵山有些疑惑地挠了挠自己的鼻子,“还有,我就不信你不知道这件事,你都不主动联系我!”

徐有贞骂:“你还等着我主动联系你?有你这么当孙子的?”

徐灵山:“我就不信符阵修炼院没有联系你,让你做做我的工作,你既然没有联系我,不就是想让我自己做决定吗?装得这么义愤填膺。”

挤兑他外公是徐灵山从小就在学习和精进的一门功课。

被拆穿了的徐有贞冷笑两声,说:“你要选程远,我没意见,不过你想好了?就你那狗脾气,能跟程远对付?”

“我的脾气怎么了?”

“从小就犟。”

“没您犟。”徐灵山飞快地回怼,然后说,“反正我在云麓书院只待小半年,与其找别人教我别的,不如跟着他学习一下继承者历史,我本来就不了解这些事情。”

他的话里充满了怨念。

如果不是徐有贞刻意瞒着他,不让他知道这些事情,他也不至于现在两眼一抹黑。

“你就打算跟着他学历史?”徐有贞难以置信地问道。

“对啊。”徐灵山问,“不然还学什么?”

“你、你难道不知道程远最能耐的是什么?”徐有贞气笑了,“我还当你有眼光,深谋远虑呢,搞半天你就打算跟着程远学历史?”

徐灵山一听老头儿这么说话,就知道自己肯定错过了很重要的信息。

“您有话就直说行不行?程老师最能耐的是什么?”

“你自己打听去吧。”徐有贞似乎是被气着了,说完就挂了电话。

徐灵山撇撇嘴角,小声嘟囔:“都老大不小了,怎么还动不动就生气。”

他拿着手机,回想着刚才徐有贞说的话,思索两秒,从床上跳了下来。

三分钟以后,徐灵山站在李岚宿舍的门口,敲响了她宿舍的门。

李岚打开门,看见徐灵山,清秀的脸庞上出现一抹莞尔笑意。

“你找我?”

“有件事想咨询一下。”徐灵山嘻嘻一笑,“李老师,方便吗?”

李岚打开门,说:“进来吧。”

“你开始上课了吗?”徐灵山在玄关换了拖鞋,走进去。

李岚照旧给他倒了杯水。

“还没有,正在听课观摩学习。”李岚在徐灵山对面坐下,问:“今天袁伟镇没有找你的麻烦吧?”

“没有。”

徐灵山端详着李岚的脸庞,她的皮肤白皙细腻,唇红齿白,乍一看应该是化了妆,但离近了看,能看到她的脸纯净无暇,没有任何化妆品的痕迹,要么就是化妆技术很高明,要么就是天生丽质。

李岚错开徐灵山的目光,“没有找你麻烦就好,你来想咨询我什么?”

“我今天跟教导长说了,我想选择辅助学院的程远老师做我的导师,这不是来跟您了解一下,程老师除了上继承者历史这门课以外,还有什么我需要了解的。”

李岚有些惊讶,问:“你已经选了程老师做导师?你去了辅助学院?”

“嗯。”徐灵山点头。

李岚眼神中有不解,但没有多说什么。

“我听别人说过,程老师性格比较乖戾,很多人都挺怵他的,但是他的药园子却被很多人觊觎。”李岚说,“他是咱们书院唯一一个能够种出天品灵草的人。”

徐灵山现在已经不同往日,知道了品阶代表的意义,听李岚这么一说,他就知道了他外公为什么这么强调程远的“能耐”。

天品灵草,这品阶就代表了一切。

“程老师能够种出天品灵草?难怪他能这么不把人放在眼里。”

李岚鄙夷地看了他一眼。

“你都不知道这个,就直接找程老师做导师?”李岚说,“以前也不是没有别人冲着这个想找他做导师,但是所有学生最后都被他扫地出门了,久而久之,就没有人敢找他了。”

这么狠?

徐灵山眉毛一抖。

难怪白天教导长听到他的决定的时候,反应那么大。

“我倒是不知道这个,我就是挺喜欢听他讲继承者历史这门课的,他也挺对我脾气。”徐灵山坦白说道,“至于种植药草这方面,他乐意教我就教我,不教我就不教我,我无所谓啦,我只是想跟着他学学历史罢了。”

李岚脸上的表情更加一言难尽起来。

她虽然年轻,但也不是那种单纯的傻白甜,只是长得像个傻白甜而已,这只能怪她的外表。

一路顶着天才之名,李岚见过许多追名逐利之人,更知道这个世界上,多的是冲着利益去做事的人。

她古怪地看着徐灵山,徐灵山皱眉。

“李老师,你怎么这么看着我?”

“你一点都不心动?”李岚问,“你要知道,如果你能够学到程老师的种植术,高阶继承者都会要跟你结交。”

毕竟,越是高阶的继承者,越需要这些品阶高的灵草奇葩,低品的灵草奇葩对他们已经没有用了。

徐灵山:“说不动心是假的,但没有那么动心。”

“而且,这事也不是我说了算,我动心,程老师也不一定教啊。”徐灵山在这方面豁达得很,“再说了,李老师,我现在也只是知道天品灵草很珍贵,究竟多珍贵,我也没有亲身体会过。”

李岚笑了。

“我还以为你要说你是一个品行高洁、不为外物所动的高尚之人。”

“我才没有这么不要脸。”

“你给我的感觉,有。”李岚说。

徐灵山脸一垮:“没得聊了,我回去睡觉了。”

李岚:“今天晚上不用看书了?”

她是真的徐灵山有很多书要看的。

徐灵山猛地一惊,晃过神来,要不是李岚提醒,他都忘了这件事了。

他再不敢逗留,急匆匆地就回自己宿舍去了。

李岚等徐灵山走了,微微一笑,盘腿坐在地毯上,开始吸纳灵气。

……

在云麓书院的结界入口处,一大一小两个人影站在月光下。

“明药姐姐,我到时候跟你一起进剑修院好不好?”人小鬼大的雁灵泉牵着尹明药的手,问。

“你奶奶叮嘱了,不允许你现在灵舍显形。”

雁灵泉瘪嘴。

“乖乖听话,要是不听话,我就把你送回来。”尹明药神色淡然地威胁。

在尹明药面前,雁灵泉可不敢跟面对徐灵山那样顶嘴。

尹明药虽然是个女人,身上迫人的气势却比男人还要厉害。

雁灵泉一贯机灵,当然不会撩拨虎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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