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承天的炼制之法既与古法不同,也就没有一日炼制一岳之说,此法是以九日之功,炼化诸般材质,在最后一日汇成一炉,成与不成,只能在最后时分揭晓。

陆沉星对原承天自是信心十足,在他瞧来,这世间原承天办不成的几近于无,可对原承天来说,此次炼制百岳刀,却是新法初练,心中又怎有把握。

最关键的是,数十种材料之间的影响变化,皆传承于陈玄机,自己并无切身体验,其中但有闪失,必然酿成大错。而十日之期,委实太短,各种材料变化难尽其妙,因此原承天心中估算,此次器成,或只有二三成的把握而已。

此次炼器若是失败,后果自是不堪设想,神蛟必动雷霆之怒,一番厮杀争斗怕是免不了的,自己或可自保,但陆沉星能否生离此处,就是两可之间。

差可安慰的是,依巫总算是海蛟血脉,纵是最终事有不谐,想来神蛟念及香火之情,也不该迁怒于她才是。

心中这些念头也只是在开炉前一闪而过罢了,玄焰焰力一开,原承天就立时抛去所有杂念,专心炼制起来。

陈玄机的弟子训练有素,又是准备周全,陈玄机炼器之时,自可不必分心照顾。但此次炼器,三人之中,唯玄焰可以放心,神蛟与陆沉星那里,每时每刻都松懈不得。

何时添火,何时降温,何时该投何物,总需一一叮咛了。至于炉中五行变化,又有种种操心之处。因此前九日之中,原承天几乎是一刻也不得分神。

依巫就坐在原承天身后,在原承天向诸修下达各项指令时,也就随口向依巫讲解其中玄奥,这份福缘,足可令天下器修之士艳羡了。

若论原承天此时的器修之术,也不见得就比陈玄机弱了,只是他不可能像陈玄机那样专攻一技,又不见炼成的法宝传世,在名声上自是比不过陈玄机了。

而显姓扬名,也非原承天之志,御魔之战为他博来的名头,也只是意外罢了,实可为忧,不足为喜。

那依巫坐在原承天的身后,抬起头来,就能瞧见原承天的背影,原承天的一举一动,又怎会放过一处,心中只觉得无比的平安喜乐。

她忖道:“不想此次重逢,竟能坐在这里瞧着原大哥,也不用寻什么借口,哪怕定定的瞧着,别人也不会生出疑惑来,能这样瞧上十日,我哪里还有什么遗憾。”

至于原承天所传的器修之道,她自是一字不漏,尽记在心中,她本就仙基极佳,灵慧无双的,器修之术纵是繁难,以她的心性,也是不甚喜欢,可既是原大哥一片心意,又怎能辜负了。

而她心中更存了一丝痴念,想来日后再念起这些器修之术时,就好似回到今日一般,就可以此情此景,打发漫漫永日了。

原承天怎知身后的依巫心中转了这么多的念头,他知道此事一了,依巫自然要回她的海蛟族,做她的首领,只盼能在这短短的十日之中,多教会依巫一些玄承,也好让她这个首领做得风风光光才好。

九日时光弹指而过,这一日就该诸器归一了。原承天正想指挥神蛟,陆沉星,玄焰启炉,就听一个女子的声音自殿外传来:“神蛟听了,今日是你投纳门庭之日,你莫要打错了主意,惹怒了周祖,否则周祖盛怒之下,七寒海便成了死海一座,你纵是不为自己打算,也需为你这些徒子徒孙着想。”

说到这里,那女子就是轻轻一叹。

原承天暗道:“这女子莫非就是玉贞,当日她在吕祖席上调酒配茶,倒也不曾开口过。听她话后叹息之声,对周祖的行径也是瞧不过眼,只是不敢违拗此人法旨罢了。”

用神识向外探去,果然就是吕祖的女弟子玉贞。

神蛟听到玉贞此言,忍不住怒气勃发,冷冷的哼了一声,也幸好他知道此刻极是关键,不敢大意了,一直在努力的抑制胸中怒气,否则真要发作起来,这座洞府怕也要被掀个底朝天了。

而除了神蛟之外,其他诸人听到玉贞的传言,神情也是各不相同,陆沉星自是浑不在意,玄焰却是好奇抬头,至于海蛟族三名弟子,则是吓得脸色大变了。

那仙修大士是何等的手殿,若是杀将进来,虽不会将三名真修之士放在眼中,可城门失火怎能不殃及池鱼,一旦双方动手,这条小命是保不住了。

三人虽不畏死,但因做错事自尽和死在别人手中,这滋味却是大不相同。

唯有依巫倒是镇静如恒,那玉贞说了什么,她又怎会记在心中,眼瞧着百岳刀器成,与原大哥相处的时光,也是一刻短去一刻了。

原承天暗道:“此刻情景,正可动用‘梵’字禅言。”口中诵出此字禅言来,空中现出一个斗大的“梵”字,忽的无风自碎,化为无数粒极细微的金屑,向殿中诸人头顶落去。

也不等落到头顶,那禅言金屑之影就化为乌有,不过殿中诸人齐觉心中一静,别说外面只是玉贞传言,就算是周祖亲至,也不会心境起伏,这禅言之妙,竟至如斯。

神蛟叹道:“原兄于仙修诸术,竟是无所不修,端的是世间奇才,本座反倒要承你安抚,着实是惭愧了。原兄只管依法制器,若有事故,自有本座承担。本座就算万死,也绝不会让一人踏进此殿。”

原承天道:“此女名叫玉贞,倒不是为虎作伥之辈,也只是碍事于身份,被迫来传话罢了。那周祖一时片刻,怕是来不了,蛟兄倒是可以与之周旋一二,拖上半日也好。”

神蛟道:“此计大妙。”

他当即将声音凝成一线,将话传了出去,也免得声线一开,影响到炉中的器物。它说道:“还请玉贞仙子禀上周祖,投纳周祖门庭,事关七寒海亿万子民,本座虽是七寒海之祖,亦不得自专,还请仙子多多美言,容我数日。”

玉贞叹道:“神蛟,周祖既然开了口,便是法旨如山,怎容你拖延。“

神蛟道:“实是本座亿万子民不服此事,若本座不能说服诸修,诸修每日在海中吵嚷起来,岂不扰了周祖修行,难不成真的尽数屠杀了它们不成?若是如此,惹下煞气不小。”

玉贞原也只想得了借口罢了,也好回去说辞,见神蛟此言有理,便道:“在下不敢自专,只能将你的话回禀了周祖。”

神蛟道:“还请仙子缓缓行去,便是容情,日后相见,本座自有道理。”

神蛟这话说的再明白不过,玉贞若是肯拖延片刻,缓缓行去禀报,就是有天大的好处。这神蛟是七寒海之王,手中的宝物还能少了。

而神蛟如此伏低,也是难得一见,玉贞忖道:“周祖终是要离开洞府的,吕祖若是回来,对此事定有说法,我又何必为了周祖,交恶了七寒海中生灵。”

也不置可否,生怕周祖神通广大,窥听到这里的谈话。转过身来,果然是缓缓的去了。

原承天道:“此女是吕祖弟子,周祖就算知道她故意迟缓,也要瞧吕祖金面,不会拿她怎样,她这一去一返,就是数个时辰,应该可待器成。“

也不劳诸人启炉,手中法诀掐定,将四座铜炉的炉顶打开,四道光芒,就在异金上空汇集起来。

此法玄焰在陈玄机府上见过,自是不足为奇,而对神蛟与陆沉星来说,这种炼器之法,却是别开生面了。

而其他人因得了梵字禅言之助,将心中疑虑抛去,也一心一意,瞧着这四道光芒如何融为一体。

片刻之后,四道光芒已为一体,只是此光仍分四色,等着玄焰动用焰力罢了。

原承天传下法旨,令玄焰动用焰力,助四道光芒真正合一,百器归一,此时而定。

玄焰一口烈焰喷去,光芒中四色渐淡,刀形已出,玄焰连喷三口真离玄焰,那四色已是淡的几乎瞧不见了。

这件百岳刀已是最后的关头了,但神蛟却是脸色一变,道:“原兄,怎的这件百岳刀,只有十岳之力?”

这百岳刀已是初成,却只有十岳,就算原承天有天大的本事,又如何再增二十岳来?

原承天微微一笑道:“蛟兄不必着急。此法与古法的确大不相同。”

将手一拍,青鸟从袖中飞出,却不喷出冰焰来,而是在空中等候,却见那块异金忽的掉落指甲大的一块来,细细瞧去,原来两只淬金虫已在异金上啃噬多时,终于切下一块异金。

这异金被原承天飞到空中,青鸟就将一口青莲冰焰喷来,但这块异金坚固异常,青鸟连喷三口冰焰,这块指甲大的异金仍是纹丝不动。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声阴沉沉的声音:“神蛟,你安敢欺我。”正是那周祖到了。

神蛟脸色大变,不想周祖来的如此之快,看来此人定是等不及玉贞回复,不顾身份体面,就急急的遁来了。

而此刻百岳刀是否铸成,仍在两可之间,若无此宝,又如何斗得过周祖?

难不成自己这位七寒海万年之王,竟真的要沦落到去做他人侍将的不堪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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