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9章 伊藤的名言

伊藤博文接过参赞手里的拜贴，上面的名字立刻引起了他的兴趣，他微微一笑，举着帖子说道：“说曹操，曹操就到了，诸君，我也很意外，这位清国最年轻的总督为何来拜访我们！”

使馆门口，秦铠身后是宋云泽领的亲兵队，一个个都是出类拔萃的军人，唯一另类的倒是这位秦大总督，他这身画着仙鹤的总督袍子和身后这些军官、士兵的英武实在是差别有些大了点，至于章奎这货，穿着一身秦铠便服，根本就没个总兵官的觉悟。

秦铠看看身后的模样，心中暗笑，自己这倒挺像黑社会踢馆来的，大哥带着小弟们出动了，只是，咱是文明人，今天一则确实有些猎奇心理，毕竟这位是身前对日本产生重大影响的维新派首相，后世被日本尊位唯一最伟大的首相，注意，是唯一的，后无来者。

等片刻之后，使馆内一群人簇拥着一个穿着传统日本服饰的中年短须男子快步走来，这个男人浓眉细眼，谈不上英俊伟岸，但一眼看去却有着一股子指点江山的洒脱、傲视四方的大气，此刻正一脸严肃的走来。

双方相隔数米，对面山本领事先出来叽里咕噜的说了几句，旁边的传译忙说道：“大人，山本领事说代表伊藤大臣欢迎您的拜访！”

双方客套两句，山本领事请秦铠到里面待客，不料秦铠却摇摇手，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山本君，在下习惯了四平八稳的凳子，不习惯坐在地上，不妨就在院中石桌旁小坐！”

山本领事看这位大清总督似乎不给自己面子，脸色也有些难看，旁边伊藤博文显然看到尴尬之处，已经插上话来，“山本君，秦总督是客人。就在院中上茶待客，请优子小姐来为贵客展示下日本茶道吧！”

秦大总督可没想给这日本小领事什么面子，而且实在是对于日本式的榻榻米无爱，小日本假正经的坐在那边。还真当自己多有禅意呢，至于茶道……秦大总管肚子里满是不屑二字，为了喝一碗茶，展示所谓的道，让咱浪费三四个小时的时间。也就是小日本才有那兴趣。

山本对于伊藤的命令显然有些惊讶，这日本的茶道那讲究的就是氛围，日本上层豪族展示茶道都要有专门的别墅，现在却选择在这简陋的庭院中，而优子小姐那是久田流茶道的高手，这次跟随伊藤工部卿来天津，根本就不接待外人的，现在竟然也被要求在这里展示茶道。

不过对于伊藤博文的命令，他只能立刻去照办，这外面花园中的石桌实在不大。也就四角有4个位置，伊藤博文和秦铠坐下后，其他人也都选择了站在旁边，两人都互相打量着对方。

看这伊藤博文，确实是一个大人物的气度，秦铠忽然笑问：“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不知这是否是伊藤阁下所言！”

这句名言作为后世无数官迷和穿越众的崇高理念，史料记载正是这位伊藤博文所言，但是多有争议，不过这位死后仅有5万日元遗产。需要天皇赏赐10万元才能完成遗愿的日本首相，和他的名言指导下的后世贪官们相比，这多少有些讽刺意味。

伊藤博文也没料到这位杀伐果断、在日本军方看来最具威胁的清国大员，见面第一句话竟然问了这么个问题。伊藤好色，这在日本政界早就公开的秘密，而这位工部卿想来喜好结交艺妓，就是正妻梅子夫人也是艺妓出身。

虽然这问题有些唐突，但是方才似乎有些紧张的气氛倒是为之一松，伊藤博文倒是一点没有尴尬之色。抬头看了看秦铠，平平淡淡的笑道：“秦大人见笑了，我少年之时常以汉侯霍去病为楷模，后来与西乡君醉酒时，随口篡改之打油诗而已。”

“伊藤博文阁下的文采确实不错，”秦铠嘿嘿一笑，这厮这句打油诗，不知道鼓舞了多少贪官之流，实在是太有才了，当然，像咱这种穿越众是例外的嘛。

“秦大人，我也唐突的问个问题，此番朝鲜之事，想必您也参与其中了吧？”

老狐狸，还想套话，秦铠微微一笑，“几千年来，朝鲜都是我中华藩属，若是有事，我大清岂有旁观之理，不过……贵国之败非在于人，而在于势……”

说道这里，秦铠忽然又收口不谈，因为旁边在几个艺妓正慢步走来，手里还捧着一套木案一类的茶具，想必是因为外面的石头桌子太过简陋，所以还从屋子里搬出来一个长木案，伊藤博文起身冲着领头的那个脸上涂得白白的女子略一躬身，那女子开始表演起茶道来了。

一众日本人虽然对于秦铠下半截话挺在意的，不过这会儿却都开始一本正经的看起了茶道，伊藤博文也是十分得意的介绍久田流的茶道艺术，可惜的是，这位秦大总督似乎昏昏欲睡，倒是秦总督身后那几个年轻军官倒像是看戏般的颇为快乐。

“云泽，我的茶壶呢？”一众日本人宛若怨妇孤芳自赏的时候，秦大总督忽然非常不雅的大声问道。

“大人，在这里！”宋云泽这厮现在绝对是超级配角，对秦铠的心思早就明白，立刻捧过来一个大茶杯。这茶杯倒是个好东西，正儿八经的景德镇官窑的薄胎青花瓷，而且杯子的个头也不小，只是这位大总督却毫无喝茶的风雅。

拿起大茶杯，咕咚咕咚几口喝下后，秦铠看了看对面倒是依然四平八稳的伊藤博文，笑着说道：“伊藤博文阁下，宋代传入日本的茶叶，到了镰仓时代，荣西和尚才搞了这套所谓的日本茶叶加工方法，所谓千利休之流，不过是哗众取宠之辈，自娱自乐的玩意，却恬不知耻称之为道！”

伊藤博文身后已经有几人按捺不住，准备开口和秦铠争辩，却被伊藤一挥手止住了，他沉思了片刻，看了看秦铠，也笑着说道：“在我日本军部。秦大人击败法国人之时曾被奉为军神，不过后来却成为了军部最关注的对手，没想到，秦大人竟然如此博学……伊藤才疏学浅。试问，何为茶之大道？”

两位大佬间的对话，立刻凝聚了在场人所有的目光，就连正在表演茶道的艺妓也停了下来，秦铠又非常不合时宜的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叶……他的本质就是用来饮用的，根本就无道可言，天地万物之道，都因为他有用才存于天地之间，茶叶漂洋过海，到了日本，变为了附庸风雅官僚桌上显示风雅的垃圾，但在480年前，中国人已经带着他纵横四海！”

“480年前……”伊藤似乎没听明白这个时间概念。

“郑和下西洋的伟大航海史，英国人直到380年后才明白茶叶的用途。依靠着茶叶的帮助，英国人才实现了地理大发现的奇迹！所谓茶道，实在是最无用处的小道，真正的大道，绝对不是为了喝碗茶折腾上几个小时……”

秦铠大谈特谈，这些理论无疑是这时代从未出现过的论调，即便是伊藤心存反驳的念头，在这历史积淀面前，竟然无话可说，对于宏图霸业来说。这日本的茶道还真成了不名一文的小把戏了。

不过，他却非常迅速的意识到另外一个问题，“秦大人的见解果然很精辟，不过。我想今天你来拜访，肯定不是为了讨论这茶叶的故事吧？”

“伊藤博文阁下，你以为我是来干什么的？”秦铠微微一笑，争锋相对的问道。

伊藤博文听到秦铠前面两个问题的时候，其实就有这个念头，这位大清国最年轻的总督。根本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按理说北面和俄国的边境冲突还未结束呢！不过，他立刻判读出了一些重要信息，前线的指挥官忽然跑到后方来，还气定神闲的来拜访自己，这其中透露了太多东西。

而从刚才的交谈中，他对于这位秦总督的观念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以往，尽管在太政官的重要军事会议上，这位秦总督一直以一个重要敌人角色身份出现在计划中，但那只是一名善于领兵、颇有谋略的军人。

但现在的交谈，让他彻底颠覆了这个观念，这个秦铠绝对不是个简单的军人，仅仅是一片茶叶，对方就能罗列出一系列的内容，其中竟然大多数是自己闻所未闻的东西，这份能力，已经是极其不简单……

他自然不甘示弱，两人双目对视，伊藤博文微微一笑，“若我猜测不错的话，今天秦大人来我们使馆，用中国人的话来说，就是来找茬的！”

“呃……伊藤博文阁下，你这话说的，我可是为了两国友好才来拜访的嘛！”秦大总督面不改色的夸夸其谈道。

秦铠心中一震，这伊藤的眼光确实挺毒的，咱一是来瞻仰下历史名人，走过路过不能错过吧，二则是带着章奎这些心腹来长长见识，战略上要藐视敌人，但是战术上却必须重视，今天在场的两位，可是日后南洋的大敌！

而说到正事，自己还真是没有特别正事，唯一可以算的上的正是，恐怕也就是在朝鲜问题上待会儿恐吓下对方，不过估计这效果不会很好，这屋内的日本狐狸可不简单。

“那不知道秦大人对于两国在朝鲜的冲突有何建议？”伊藤担心的就是这事情，万一对面这个十足的中国鹰派人物去撺掇李中堂，那可不是什么好事。

“朝鲜？”秦铠侧头看了看伊藤博文，心中暗道，原本你丫的扩张主义挺有市场的，只是这一山不容二虎，咱也要扩张，不得已啦，只能委屈你们继续在岛上做岛主吧！“伊藤阁下，朝鲜政变，全系贵国所为，我听说贵国新任公使井上馨带着千把人上了仁川港，我的意思呢，赶快撤走，否则到时候跟济州岛那一千人一样都失踪了可不好！”

旁边最震惊的莫过于大山岩了，作为参谋本部参谋长，他可是清楚的很，造成朝鲜政变失败的关键因素就是援军的失踪，现在这个上门找茬的秦大总督明明白白的就告诉了自己，当初他就找过日本的茬了，而且是狠狠的打在了日本的死穴上。

大山岩凑到伊藤耳边说了两句，伊藤点点头之后，他才向前一步，先毕恭毕敬的行了个日本礼节。“秦将军阁下，济州岛的陆军剩余人员可是做了您的俘虏？”

“你是？”

“大日本帝国陆军参谋本部参谋长大山岩！”

秦铠非常感兴趣的噢了一声，仔细看了他几眼，忽然转身跟章奎几个低声说道：“中日迟早一战。仔细记住这个人，大山岩，在瑞士日内瓦学习欧洲军事，他日或许就是你们要面对的真正对手！”

章奎听了也是一愣，对面这个矮胖子难道是个厉害人物。不过听官名倒是挺大的，他留心之时，脑袋却歪到一边去了，不过这大山岩的一举一动他可都没放过。

看到秦铠并没有回答自己问题的意思，大山岩却已然明白了答案，他原本还想问什么，不过还是一言不发的退到伊藤博文身后。

这时候，秦铠忽然又朝着大山岩笑了笑，“大山岩阁下，我这边有礼物请您带给舍松夫人！”

现在这位秦总督莫名其妙又提出送大山夫人礼物。也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一个个都惊讶的等待着结果，很显然对方在来访前就已经了解了这里几位重要人物，问题是这也了解的太详细了，大山岩一年前刚再婚，而结婚的对象舍松、现在的大山夫人，却着着实实是日本这时代绝无仅有的新女性。

舍松是日本首批留洋的五名女子之一，在纽海文中学与詹天佑、蔡廷干同学数载，后来有在耶鲁同为校友，好笑的是。据说詹天佑、蔡廷干在中学时的成绩远不如这位日本女子，至于真伪，秦铠可没八卦到去考证一番。

片刻后，秦铠的亲兵从外面送进来两个盒子。他笑眯眯的打开一个盒子，里面是一套精美的不锈钢餐具，“大山岩阁下，这是舍松夫人在美国的同学詹天佑和蔡廷干赠送的精美餐具，这是由中国机器制作的，绝对的精品！”

大山岩显然有些意外。对于舍松的中国同学们，他也是知道的，但这位秦总督忽然跳出来拿这说事，实在是意外的很，而对方送礼的目的显然不是那么简单的同学之友谊！

不过这餐盘上却也看不出什么特别，对方说的很明白，这是中国机器造的，显然是要展示中国工业上的领先，不过他这是外行，唯一看得出的就是这些餐具很精美。

秦铠接着又打开另外一个盒子，里面意外的确实一个浇铸的火车模型，他介绍道：“这是舍松夫人的同学詹天佑完成湛江铁路建设，我们制作的纪念品，整条铁路，从铁轨到螺钉，都是由中国工人自行建造的！”

这下子众人听出点味道了，日本这时代已经建造了一条铁路线，而且在天皇的支持下，伊藤博文在引进铁路线上也是不遗余力，只是因为日本钢铁工业的落后，根本产不出合格的钢铁用于制作铁轨，所以，铁路建设全部依靠国外购置。

这位秦总督这是接着送给舍松夫人礼物，炫耀中国工业的成就，如果他说的是真实情况，这确实是惊人的差距，在座的这些人脸色都有些变了，铁轨的制作属于重工业的范畴，中国人能独立完成的话，很显然在军工方面也会有很大的提高！

想到这里，大山岩也是非常恭敬的回了个日本躬身礼，让人把礼物收下，但这现场的气氛早已没了之前的宽松氛围！

伊藤博文对于这位横插一杠子的秦总督实在是有些莫名，在与李中堂的谈判中，虽然不敢说稳占上风，但是利用谈判的时机，陆军部登陆了朝鲜，取得了实质性的进展，这才是他继续谈下去的资本。

但是，这位忽然冒出来，一开口就捅破了日本军队虚弱的外壳，一支毫无海上力量支援的无根浮萍而已，之前被歼灭的近卫团战斗力和这次井上馨所率领的部队并无二致，若是被截断后路，这仗还没打那都已经败了。

而现在唯一的变数，伊藤博文看的还是很清楚，毕竟主管朝鲜谈判事务的不是这位秦总督，而是李中堂，根据这几日谈判的接触，他也了解到一些重要信息，李中堂在朝鲜问题上的态度并不坚决，这使得自己在谈判中大有发挥的余地。

但是，今天这位强势的秦总督去拜访过了李中堂大人，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可以想象的是，对于谈判来说肯定不是好事，他意味深长的盯着秦铠……

秦铠却忽然笑道：“伊藤博文阁下，我倒是想到两句狗尾续貂的歪诗，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剑锋撼天下、血旗踏百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