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无人敢言，那就我来说吧

北京城，军机衙门的大佬世铎接到提督越北兵事的秦总督回的电报，据称是总督大人去考察当地民风民俗了，要等会官邸！这让礼亲王也直挠头，他也猜出了这位新人总督大人的意思，还不是和左大学士一个心思。

这个秦铠还真是大胆，太后的旨意竟然搞这些个把戏，立刻让军机处的章京重新拟一份电报，催这位新任两广总督立刻停战，一旁的左大学士这会儿倒是插话了，“王爷，不妨缓一缓，召集众人来商议一下，再做决议……”

“为何？”世铎有些迷糊，这左大学士是不是也有些糊涂，这种事情还用商量嘛，拍电报去催就是了！

左宗棠从袖子里掏出两份报纸，递给世铎，“我料这秦烈风的能耐不尽于此吧！”

世铎接过报纸，一份是《福建新报》，一份是英国人的《申报》，不过内容都是大篇幅的报道清军在越北的胜利，看了看，世铎脸色有些变绿，“左大人，秦总督这是何意？难道是给我们军机处添乱？”

“不然……”左宗棠立刻否定了这个判断，“我猜想，秦烈风的想法和太后应该是一致的，他也希望尽快完成和谈，打的法国人越痛，你说法国人是不是越想和谈？”

“……左大人的意思？”

“王爷，我估摸着现在谁若是急着和谈，日后这骂名可就背定了！您可要仔细考虑啊……”左宗棠自然极力反对这朝廷的妥协态度，不过他现在也是有心无力，好在越北战事进度似乎十分顺利，只是消息从越北都靠人力送出啦，要知道真切的消息还真不容易。

世铎稍一琢磨，也品出些味道来了，若是越北还一直传捷报，这谁去议和的，那可真就是背定黑锅了！脑袋转了几圈，也没个主意。“左大人，那该如何处置此事？”

“以不变应万变，消息到了，再做决定！”

“太后那边……”

“只要和议的条款签了。太后才不在意其他，只是这违逆上意那可是重罪，那边自有秦总督扛着，王爷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是了，只怕……”左宗棠想到一人。这位拼命做官的李大人若是进京了，这些个王爷亲贵别看位高权重，全都不是他的对手！

“只怕什么?”世铎一愣，不过也马上明白了左大学士担心的问题，这却是不是自己能掌控的，不过……他已经打定主意，自己这边样子做足即可，即便是要签那和约，就由李中堂去处理，这和约签得好不好。自己绝不插手。

这前方战事，那是和自己息息相关，不求大胜法国人，但也不能吃了败仗，否则六王爷可就是个摆在面前的榜样啊……

很快，暂时设在桂林府的两广总督官邸就收到了军机处责令立刻执行太后休战要求的电报，不过留守的赵烈文隔了几日，又电报回复军机处，前线军情紧急，询问若是遇到法国人主动进攻我方。作何处置！

世铎收到电文，也是一脸黑线，这不是废话嘛，皇太后说是休战。自然是为了显示咱大清国的和议的诚意，若是法国人硬要开战，总不成再给败回广西吧，那自己屁股还没做热的位置岂不是又要换人了……

不过这决议他也不是自个儿就说了算，立刻召集了几位军机大臣，一番讨论、探讨、研究之后。一封电报再次拍给桂林府的秦总督，“……我方停战，实乃示之以诚……如与法兰西国军队主动进攻，当固守阵地，切勿挑起争议……”

赵烈文看到回电之后，也是一脸黑线，这主管一国军务的衙门，竟然做出这等白痴的决定，他也明白这是上层的意思，看来大清最顶层的那些人，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法国就是一中山狼，难道大清就铁了心做那东郭嘛！

不过，在军机衙门来去飞快的电报中，他却嗅出了一丝不寻常的意思，虽然那边一刻不停在督促停火，竟然没有规定时间，也没有在这事情上作任何明确的说法，很显然……自己和秦总督制定的舆论攻势发挥了作用！

当天，第三封大捷的电报拍往军机处，广西桂军刘永福“萃字军”、淮军苏元春部、秦总督护国军一部围困朗然县，法国远征军第七旅团拼死突围，我军被迫交火，法军珀根少将被击毙，击毙、俘虏法军3300余人。

这消息一到世铎的手里，他也是大喜，这朗然县攻克，意味着越北自北宁一线全部收复，左大学士就分析过，一旦北宁一线收复，则清军进可以直逼河内、退则安然无忧，而对他而言，这军机处临阵易帅，换上知兵的两广总督秦铠指挥，这可是神来之笔啊，一举逆转战局。

他忙把这消息又去汇报给太上军机醇亲王奕譞，刚出门，就被当值的军机处章京给追了下来，来人急匆匆的举着一份电报，“王爷、王爷、大捷、大捷！”

这几日，世铎可被“大捷”这两个字搞得头晕的很，看来今天可是双喜临门啊，自己这个首席军机大臣当的可是有滋有味啊，看跑来的章京上气不接下气的，多少有些个不屑，不就是前线又来份捷报嘛，怎么跑成这样……

“何事？如此急促！”

“王爷，大胜啊！大胜啊！天佑大清……天佑王爷啊！”来的章京也是世铎上位后提拔的，自然知道这位来之不易，没想到王爷上位后，竟然风云突变，战事一帆风顺，今天这消息绝对可以把王爷的声望推上大清最能干军机大臣的位置。

世铎拿到那情报，当时眼珠子差点弹了出来，声音都完全变调了，仔仔细细看了几遍，才追问道：“可曾确认过？”

“王爷，下官也是感到事关重大，已经与秦总督那边确认过了，因为在越北腹地发生的野战，所以消息传递出来甚不容易，今日才到！”

世铎此刻脑筋已经有些短路，拿着电报来回走动。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野战歼灭法国军一万五千人，击溃法军三个旅团，加上前面一封电报。冯子材所领之军击溃法军一个旅团，那越北的法军几乎已经毫无战力。

不过这两封捷报，却把他这个领班军机大臣给推倒风口浪尖上去了，太后一心要快速解决越北战事，而现在越北的情况确是大捷连连。就算是他这个不知兵的王爷，那也知道这局面有多好，这能给大清长多大的面子。

自咸丰爷手上败给西洋人之后，虽然时隔三十年，但是那可是大清无法抹去的怨念，虽然现在西洋人对天朝那也是客气的很，不过，那份客气后面的傲慢，聪明人怎么会不明白，而这一场大胜。显然让朝廷重新拾取了以往丢弃的尊严，虽然这来的有些迟了！而自己，将会因为这场胜利，获得无上的荣耀。

不过，对这秦铠的封赏，可谓是一个大问题，这份功劳，也不知道该如何计算，要知道，前番广西布政使徐延旭。就因为桂军在前线斩杀150名法军，立刻被提拔为广西巡抚……不过这事也不急着考虑。

不过，即便是这大胜之后，太后的旨意还是一样要不折不扣的执行！世铎打定主意。匆匆赶去醇亲王奕譞府上。

这消息，根本不用传播，京城里那可就是个大筛子，这等重大的消息，半天后即告满城风雨，清流们各个群情激奋。他们举荐了徐延旭、唐炯两位大员，结果败仗吃得举国震惊，弄的清流一派灰溜溜的都不敢出声。

好在清流大佬李鸿藻、张佩纶、陈宝琛还举荐了这位如今如日中天的两广总督秦铠，现在这情形，俨然已经一举逆转了中法战事的结果。清流们的折子一下子就把军机处给塞满了，都是痛斥议和，要求前线寻机决战的内容。

而刚刚赶到北京城准备与法国公使脱利古和特使巴德诺谈判的李中堂大人也被这个消息震惊了，当晚，他急招赫德在府邸了商议，赫德对于越北战局出现如此逆转也是大为吃惊，这意味着，大清国将有另外一支实力强大的势力崛起！

两人商议一番之后，赫德提出由英国、德国、美国、奥匈、意大利联合调停中法两国军事冲突，李中堂自然很明白，在目前情况下，自己若是要强行签订原本订立的中法条约，虽然那玩意能得到了太后的首肯，但是自己这骂名可就背定了，他自然要寻找另一种推脱责任的途径，无疑，多国调停是最好的选择。

而第二天的晨议上，礼亲王世铎、醇亲王奕譞、郡王爷奕劻见到了主持这次和谈的李中堂大人，这三位王爷、郡王昨夜也是一宿未睡，现在这大好局面下，他们想到的不是如何彻底击败法国人，而是如何把太后的意思在现在的情况下予以落实了……

这是何等的悲哀，国家之事，竟然妥协于某个人的意念，何况还是一个极度无能的治国者！一个一生都在为权力、绝对的权力挣扎的老女人！

但是，这确是不争的事实，可悲的现实……

作为太上军机的醇亲王奕譞自然成为了这次五人廷议的首倡者，他在报告了越北的战局后，特别说明了这些胜利都是在太后休战旨意之前达成的，而越北目前的情况还是不太明朗，应该是大清的军队占了绝对的上风。

一旁的李鸿章立刻启奏，“北宁已复，先前商议的条款，法国人即便想变卦，现在已经没有条件让他们来变更，而若是我们要追加条款，恐怕要引发法国人的争议，那样越北的战事可能还需要持续数个月，甚至一年，又将消耗大量的军费！”

帘子后面的中年妇女显然颇为满意，对于这位中堂大人深谙自己的意思，这越北的仗打了两年多，即便是那个能干的秦铠把法国人打了回去，也不过是恢复原样而已，对于大清来说，损失了可是真金白银，两年光军费就近三千万两，这吃了败仗损失的物资更是无数。

很显然，对于慈禧来说，不再继续损耗国库的银子，那就是达成和议的最大的成果，而军事上的胜利完全不可能带来这些好处……这匪夷所思的念头左右着朝堂上这些大清重臣。李中堂的提议立刻得到了三位亲王、郡王的认同。

帘子后面的叶赫那拉氏也非常满意朝堂上的和谐之风，很快大清国最终的卖国决案被制定出来了，而李中堂非常实时的抛出了英国、德国、美国、奥匈、意大利五国调停方案，而英国人赫德因为先期就参与了与法国的秘密协商。被委以重任，全权代表清国的利益，参与与法国的谈判。

而谈判的首要任务是快速达成协议，而非以清政府利益为标准，这种情况下。李中堂又提出由他和总理各国事务大臣奕劻为全权代表，不再安排其他人参与谈判，以免节外生枝。

奕劻对于李中堂拉自己垫背的行为十分不满，不过他于情于理都应该参与的，原本拉曾纪泽做苦力的打算竟然落空了，自己反而被李中堂扯上了，他自然明白在现在的状况下，去和法国人谈判，绝对是冤大头，也不明白这位李中堂为何就拼命的冲在前头。

在权衡一番之后。他暗暗把这次李中堂对自己的算计给记下来，非常光棍的表示自己在和洋人打交道方面那是个新手，此次谈判皆以中堂大人马首是瞻。

这一个早晨的晨议，一场以出卖国家利益为主线的方针被制定出来，而朝堂上所有漏消息的筛子都选择性的把这晨议的内容给过滤了，即便是如同清流老大李鸿藻，得到这个消息后也只是长叹一声，闭门到书房读书清心。

朝堂上，只要脑子还算清醒每一位官员都明白主导这次与法国人谈判的力量来自何处，都选择性的放弃了任何形式的对抗想法……

3月25日。以英国为首的五国调停中法战事会议在北京城已经连续召开3天会议了，法国人公使脱利古和特使巴德诺在得到李中堂提出的最后协议内容后，有些难以置信其中的条款，这让两人立刻意识到清政府在越北问题上的妥协态度。

战场上未得到的。要从谈判桌上来索取，两人自然毫不犹豫增加了《中法新约》中关于越北控制权的砝码，甚至提出了为期30天的清军撤兵表，而法国军队……两人得到的最新消息，若是清军不撤走，孤拔中将率领的远征军根本没法跑。都被围在在河内府！

既然中国人上来就表明了态度，那可就太好了，两个法国人开始步步紧逼，一点一点从这位“三千里外觅封侯”的中堂大人手中套取任何可能的好处，开放广西、云南两处通商口岸的关税从免3成变成免5成，变成了仅仅%的可笑数值……

而撤兵的时间表，李中堂实在是无法控制，因为要把命令从北京城送到越北前线，最长的得要40多天，法国人提出来的30天根本无可能实现，否则他也会考虑答应，既然是撤军，根本无所谓时间。

而在战俘问题上，法国人更是提出无条件释放所有战俘的要求，作为回报，法国方面也将释放少的可怜的俘虏，其中绝大多数是第一次清军兵败时被俘的人员和越南军队……

所有条件，几乎是一个一个字进行着谈判，法国人几乎要榨光每一个字眼里的利益，现在军事上的绝对失利，使得他们不可能提出更多的新条款，所以这些已经订立的条款中的所有利益点，都必须被反复评价！

五国调停的消息，秦铠自然第一时间就知道了，这历史……已经让他有些看不明白，原本历史上，镇南关大捷之后，反复进行调停的应该是中国商业利益的最大受益者英国人和法国人的盟友俄国人，现在竟然冒出来五国调停，难道是自己爆发出来的战力，让这些列强们都有了介入中国事务的念头？

不过，他唯一清楚的一件事就是，这些列强的介入，对于大清国、对于控制越北的自己，绝对不会有任何的好处，何况他还有另外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作为老朋友的施莱尔公使，这一次突然拍发了电报给秦铠，把调停的内容完完整整的泄露给了他，秦铠笑而不语，看来德国人也在东方开始寻找代理人了，那个无能的清政府，只要是明白人就会明白它的腐朽和无能。

一切都进入了最后阶段，就在整个大清官僚体系对这丧权辱国的五国调停整体失语的时候，来自越北前线、现在威望如日中天的两广总督秦铠忽然上表，要求与法国决战，抵制和议，并且随奏章附上了《平越十策》，制定了多个方略，号称能把法国人彻底赶下大海！

这封奏折立刻在朝堂上激起千层巨浪，大清上下不敢言之言，这位秦总督一张口就都给说了，活脱脱一愣头青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