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打扮的凌兮月两手环胸,单脚脚尖点地,斜靠在湖边的旗杆立柱上。

那由内至外,散发出的潇洒帅气姿态,配上那唇边似笑非笑的弧度,这若真是一个男子,即便顶着如此平凡的一张脸,也能迷倒无数女子。

澹台云朗有句话说的没错,凌兮月这家伙完全不分性别的,男女通杀!

瞪了她一会儿,战云扬很快绷不住,泄气下来,接着一声苦笑,“兮月你就别再打趣小舅了,朝歌这样,我现在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她的刚烈性子一点都没变……”

宁折不屈,他最爱,也最怕朝歌这个性子。

凌兮月微不可查的摇摇头,两手放下,缓步走过去,“这事儿呢,它急不得,咱小舅妈这性子呢,我现在大概也知道一点,吃软不吃硬的。”

战云扬转眸轻瞪凌兮月。

这小丫头,八字还没一撇呢,叫得听顺溜。

凌兮月眉梢轻挑:我不就是来给你划那一撇的吗。

舅甥两个眼神交流了一下后,在湖边坐了下来,同时发出一声叹息,听着倒颇有节奏感。

“这些年,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她。”战云扬望着远处的霞光,一张俊朗阳刚的面容,却萦绕着浅浅惆怅,“又不敢去想,当年我是那样的绝情……”

凌兮月静静地坐着,当一个倾听者。

“每当我想放弃,想着就这样了结自己的时候,我就会想着,能再见她一面,哪怕是远远看上一眼。”战云扬心脏一阵绞痛,“我看看见她白发苍苍,儿孙满堂的时候……”

哪怕,不是和他。

凌兮月无声一笑,会有这一天的。

“当然,还有你。”战云扬挤出一抹笑意,回眸,抬手拍着身边少女的肩。

凌兮月回以一笑,眸色深深,“这辈子,能有外公和小舅,能生在战家,也是我最幸运的事。”

这世上每个人都不是单一的存在,每个人的生命,都牵扯着身边亲人,爱人,他们的喜怒哀乐。

所以如今的自己,也不是原本那个连丢命,都觉稀松平常的她。

谁都无法理解凌兮月话中深意,也没有任何人,可以真切体会到她的感触。

或许对于别人来说,这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句感叹,但对于经历过两世完全不同人生的凌兮月,是来自灵魂般的救赎!

上辈子,她的世界只有腥风血雨。

一个连自己生死都不关心,可以吊儿郎当哪来做实验的人,更别说能有其他的牵绊。

战云扬轻摸下小丫头的脑袋,宠溺一笑,“你才是我和父亲的宝贝,我们护国侯府的骄傲。”随后深情变得有些失落,“可惜姐姐看不见这一天……”

姐姐去世时,最担心的就是兮月,若是知道兮月如今的样子,姐姐也应能含笑九泉吧。

凌兮月眸光闪了闪,忽的开口,“小舅,你知道我父亲是谁吗?”

猝不及防地,战云扬被问得一怔。

这个人在护国侯府可是禁忌,谁都不敢在老爷子面前提!

“小舅,你能不能告诉我,我真的很想知道。”凌兮月一双眸子比湖水还要透彻,一眨不眨的盯着战云扬。

战云扬本想着敷衍过去,但看着凌兮月那祈求的小眼神,又实在不忍,抿了抿唇瓣后,他皱眉开口,“我知道的也不多,只偶尔听姐姐说过,你父亲好像叫凌枫。”

“凌枫……”凌兮月喃喃。

放眼天下,没听说过有此人,要不就是一个普通人。

“至于他的身份,姐姐不肯多说。”战云扬此时回忆起来,都依旧满腔愤慨,一声冷笑道,“不过是谁也不重要,一个始乱终弃的负心汉,何须多提!”

若不是他,姐姐如何会含恨而终!

凌兮月轻吁一口气,若有所思点点头。

可直觉告诉她,事情应该不是这样简单。

“兮月,你只要记住,不管你父亲是谁,护国侯府永远都是你的家,谁都不能质疑你的身份!”战云扬似乎害怕凌兮月因自己父不详的事而受伤害,赶紧开口安慰她。

要知道在这个时代,未婚先孕,会受千夫所指,父不详,更是奇耻大辱。

更何况,这个人如今还是一国之后……

简直是人生污点!

哪怕是数千年之后,人们也会因为这样的出生,而指指点点。

凌兮月点点头,浅浅一笑,似乎不甚在意,“知道。”

战云扬拍拍小丫头的肩,也没再说什么。

他知道,虽然口上不在乎,兮月心里应该还是有芥蒂的吧,只是不想让他们担心而已,他和父亲只能加倍的对这小丫头,才能弥补她父亲空缺的位置。

事实上,战云扬还真是想多了。

他怎会知道,对于上辈子孑然一身的凌兮月,能有一个扛着万千骂名生下她的母亲,有一个爱她如命的外公,有一个对她呵护备至的舅舅,已是最幸运之事。

哪还会在意父不详?

只是凌兮月好奇,好奇是怎么样一个男人,才会让战雪澜这样风华无双的女子,这般为他,更好奇当年的曲曲折折,会不会是有所误会。

“还有你怎得把自己涂成这样?”战云扬有些好笑的盯着她。

凌兮月嘿嘿一笑,“行事方便。”

“皇上允你过来的?”战云扬眸带疑问。

“唔。”凌兮月含糊应声,瞧着战云扬颓丧的样子,一句将话题绕了回来,“我说小舅,你这到底还想不想追回人家。”

她这大老远跑一趟,都是为了啥啊?

战云扬稍缓过来的心境,立刻又跌回谷底,“想又如何,当初说拒绝朝歌,就将她拒之门外,现在又厚颜上门求亲,连我自己都觉得有些无耻。”

如何不想?

可惜,对于朝歌来说,他简直和仇人无异。

凌兮月撇一下唇瓣,“还算有觉悟,不至于没救。”

“我了解朝歌的性子,所以这一趟,我也没抱那么多的奢望,我只想能消除朝歌心中对我的怨恨,对当年的事情释怀,能真正的幸福。”战云扬轻垂下头,口气淡淡,“哪怕是陪上我的性命……”

凌兮月无语。

她收回刚刚的话!

这小舅完全就是个榆木脑袋嘛!

敢情这大老远跑来,还真的就为了说句对不起?就这情商,真不知道当年慕容朝歌是怎么被小舅拐到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