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行之回府之时,便见楚靖正端坐在客堂,案上放了一方长匣,似是已等候多时。

“少宫主今日有空到我府中做客了?”顾行之笑声,他在进来时已听下人说她在等他。

少宫主?

楚靖微微皱眉,却是笑然起身:“蒙世子之情,楚靖铭记在心,已备薄礼,聊表谢意,还望世子笑纳。”

说罢拿过案上长匣双手奉上。

见状,顾行之仰头朗笑,一撩衣摆,翩然坐下:“少宫主这是见外了,真要感谢,今晚留下来便是。”

他这话,怎得听起来像皇帝夜宿妃子寝宫之语,让楚靖很是不爽!

“我住客栈。”

楚靖虽是回声,语气却冷了几分,这登徒子脑瓜子里就没琢磨过好事。

“宫主莫要误会,我只是想带宫主一观淮安夜色罢了,家父善结武林英雄豪杰,行之自也不敢怠慢。”

他说的一本正经,不苟言笑,若不是楚靖见他去那柳巷之地,倒真要信了他连篇骚话。

且这货还是个男女通吃的主!

不过若能留下,她也好对他一探究竟,看那胸前到底是黄豆还是馒头。

想他玉面贵身,应是不会武艺,左右也打不过她,她还怕他吃了自己不成。

见她不住皱眉,顾行之手中折扇轻摇:“听闻少宫主甚喜佳肴,适才我已吩咐厨子去烧了淮安菜,少宫主不妨品尝一二。”

此招投其所好甚得楚靖心意,面上却不动声色:“那便,多谢世子款待。”

“好说,好说!”顾行之一笑,手中折扇摇得欢快。

楚靖却觉得那双桃花眼中笑意未达眼底,且透着丝丝诈意,甚是诡异。

——

夜里凉风习习,淮安街头灯火阑珊,人声鼎沸,比白日更是热闹。

“可是喜欢?”顾行之负手,望着城下长街问她。

“比琼花宫好看。”

她没说喜欢,也未说不喜。

天下之大,还有很多风景是她未曾领略。

顾行之望向她,凤眸微亮:“说得好。”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顾行之负手而立,手中折扇轻摇,朗朗出声。

倏然回眸又盯着她,勾唇一笑:“有美人兮,宛如清扬。”

这求偶酸诗被他吟得清新脱俗,楚靖想骂他浪荡子弟,可偏他还一本正经架势,遂皱眉对吟:“世间花叶不相伦,花入金盆叶作尘。”

他与她,身份之下,天壤之别。

“行缘之情,享世间欢乐,岂不美哉?”顾行之低头,自她耳边笑语。

“萍水相逢,何来之缘?”

“少宫主说这话我可要伤心了,为了美人我虽无机会上刀山,下火海,但也算得上是尽心尽力,怎到了宫主口中,便成了萍水相逢陌生人?”顾行之皱眉,两手一摊,甚是委屈质问她。

骚话连篇!

楚靖心啐,柳眉一扬道:“楚靖是想问,萍水相逢,世子为何出手相救?如此恩德,楚靖惶恐。”

什么样美人他这平阳侯世子没见过,楚靖可不认为他会这般轻莽。

“万般皆是缘。”顾行之轻摇手中折扇,见楚靖眸光狐疑,终是轻叹一声:“好吧,因为只有我这倾城之俊才配得上少宫主这绝色之资,郎才女貌,天子佳成,甚好。”

楚靖差点一口老血喷出,她还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顾行之收了折扇,畅然出声:“人生疾苦,你可愿与本世子结心之连理,享世间欢好?”

“世子是指,露水情缘欢爱?”楚靖挑眉,笑语嫣然。

适才差点被他连篇骚话拐得丢了气场,论调戏,她还未曾棋逢对手,今日她已在花名流手中连栽两次,这次她定不能失了阵地。

“一世,只你一人,为我世子妃。”

他已握住她的手,凤眸清明。

“条件诱人,我需考虑考虑。”楚靖抽出双手,“不过,我无法生育。”

这才相处几刻便要拐她做世子妃?这登徒子莫不是烟花柳地逛多了,脑子也嫖没了。

不过她“无法生育”是真,幼时她在雪地里跪了太久,育宫受损,连大宫主都无他法。

“这拒绝的代价有些大了。”顾行之沉眉,神情不悦。

楚靖望着夜色下华灯笑然,她本不在意这些,亦如她不在意是将身子给了采花贼,还是林翊。

她对情欲,无太大兴趣,那些个天纲人伦,女戒妇德,她从未看过,也无人教她。

“就算你是他人之妇,只要你愿意,本世子也娶。”

顾行之说得深情款款,被楚靖一记弹指打在了脑壳上:“下流胚子!”

说罢转身朝城下行去。

“本世子讲真的,少宫主不妨考虑考虑?我可是正经的官家子弟……”

顾行之追上她喋喋不休,楚靖飞身跃下城墙,立在墙下冲他得意扬手。

见状,顾行之眉峰一皱,只觉心腔顿了半刻,而后负手冲她朗笑:“你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