剞冥面色渐渐苍白,心神紊乱,一生所坚持的仙念,在这一刻,有了裂缝,他想反驳眼前这黑衣男子的话语,但却无力。

眼中那身体外的两个圆圈仿佛在这一刻无限的扩大,最终成为了他心中的天,成为了困笼,他拼尽所有,迈出了第一个困笼,但却愕然的发现,自己所在,还是一个困笼

这种奇异的感觉,让他面无血色,鲜血从嘴角流下,脸上露出一自嘲与苦笑。

赵紅夏默默的闭上双眼,心神震动,王墨的话语仿若化作了符文,在她的心神中飞舞,渐渐深深的刻在了她的心中。

她本以为心神对于道法的迷茫,如同阴云,一路所问众人,无有可以解惑者,唯独那剞冥的话语,有如闪电落在心神,使得阴云略有消散。

但此刻她才明白,那剞冥的话语,对于道法的理解,实为可笑至极!堕入进了天的谎言之中而不能自拔。

此刻,王墨的声音,犹如惊涛骇浪,化作两只无形大手,轰隆隆之下,就把她心神的迷茫与阴云全部一扫而空,还来了晴空万里!

睫毛轻颤,赵紅夏睁开双眸,望着王墨许久,眼中露出敬佩。

“仙友能否告诉紅夏名讳?”赵紅夏欠身,轻声道。

“姚木承。”王墨声音依旧平静,没有半点起伏。

“姚兄奥义让紅夏茅塞顿开,紅夏想询问第二个问题,还请姚兄为紅夏解惑”赵紅夏望着王墨,双眼如晶,很是明亮。

“第一个问题,我要你身上品阶最高的丹药一枚!”王墨看向赵紅夏。

赵紅夏眨了眨眼,掩口轻笑起来,她这种小女儿家的笑容,很是惊艳,但此刻,剞冥心神苦涩,却是不曾看到。而王墨尽管看到,但却无动于衷。

“姚兄要失算了,紅夏身上丹药大都是半成品,需要回宗派炼化,成品之丹,最高的只是十阶,且并非是魂魄丹,而是疗伤用的半阳丹。姚兄既索要,送你就是。”赵紅夏说着,右手虚空一抓,就有一道储物裂缝出现,从其内飞出一粒蜡丸,递给了王墨。

王墨皱着眉头接过丹药,看了一眼后收起。

“紅夏的第二个问题,便是何为天?”赵紅夏双眼极为明亮,她芳心更是不由得怦怦加速,等待王墨的回答。

这种感觉,她从未有过,即便是之前剞冥回答时,她虽说期待,但却没有如眼下这般期盼。

听到赵紅夏第二个问题,王墨抬起头望着蔚蓝的天空,神色略有惆怅,轻声道:“第一个天,问的是仙念的极限,第二个天,问的,可是天意”

此言一出,赵紅夏双眼更为明亮,怔怔的望着王墨,这是她遇到的第一个,真正的猜到了两个相同的问题中,截然不同含义之人!

剞冥此刻深吸口气,压下紊乱的心绪,听到王墨的话语后,却是楞了一下,他明白了,为何自己之前回到第二个问题,明明很是完美,但最终,还是没有资格去回答第三个问题的原因。

“曾经有位友人曾对我说,这雨生于天,死于地,中间的过程,就是人生只是,这雨,真的是生于天么雨从虚无来,与天无关,雨落大地,此润万灵,与地也无关这是雨水的命运!

雨由水汽而化,水汽由万灵而生,雨水出现后,自然也要回归万灵,此为循环,因果循环,也是命运所在。

冥冥之中,有命运法则存在,它无形,但却缭绕在每一个生灵身边,悄然的改变着一切”王墨望着天空,右手随意一挥,骤然间天空雷霆轰隆而响,却是顿时有水汽从四面八方凝聚而来,化作看起来沉甸甸的乌云,片刻后,阵阵雨水从天空落下,降临大地。

“你去看那雨水的人生,可有一条直线而落我观雨很久,如观人生,却是从未看到任何一滴雨水,可以在不改变任何轨迹的前提下,如直线落下,它们总是因风,因云,因自身之重,在调整着降临的位置,你可看出那雨水的不甘?

你可知,为何会如此?”王墨收回目光,看向赵紅夏。

赵紅夏望着雨水,许久之后轻声道:“天意所在,命运改变。”

“雨水的人生,很短,但因果循环所在,故而又很长而我等仙者的一生,很长,但因命运天意所在,故而又很短。

但,雨水短暂的一生,都要无数次的挣扎欲要脱离命运的掌控,一次次的改变降临的位置,以此默默方式对抗天意与命运!

而我等仙者的一生之长,是雨水无法比拟的,但,又有几人,可以如雨水一样拼死也要脱离命运的掌控,拼死,也要反抗天意的安排,拼死,也要疯狂的对抗天命!”

王墨大袖一甩,天空轰隆声响,却是雨水倒卷而起,冲入乌云之中,使得乌云崩溃,雨水化作水汽消散在了天地。

“你改变了雨水的命运,你,就是天意。飞蛾扑火,你把火吹灭,让飞蛾无法死于葬火之中,你就改变了飞蛾的命运。天意命运让一个人死,你把她救活,你,就是天意!古语凡间有言,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就是这个道理!

仙家有语,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也是这个道理。这,就是我对你第二个问题的回答!”

王墨声音斩钉截铁,随着其话语落下,四周顿时一片安静,剞冥怔怔的望着王墨,心神如钟鸣回荡,目中露出复杂,他不得不敬服眼前这个平凡的黑衣男子。

对方的话语,字字落在心神,剞冥沉默片刻,向着王墨深深地鞠躬抱拳,没有说话,但行动,却把敬佩二字,表露无疑。

赵紅夏望着天空,眼中露出茫然,许久,她轻叹一声,看向王墨的目光,有了很大的不同,她抿着下唇,轻声道:“姚兄之法,小妹心服。”她说着,右手虚空一抓,从储物裂缝内拿出一枚丹药与玉简,轻轻的送出。

“这是一枚蕴含了十阶凶兽之魂的半成品丹药,具体的药草与炼丹的方法,玉简内有介绍。”她犹豫了一下,望着王墨,低声道:“小妹还有最后一个问题相询。”

王墨,是她所遇第一个让她问出第三个问题之人,带着一丝复杂,她仔细的看了王墨几眼,仿若要把对方的样子深深的记在心中。

没有人知晓,这三个问题对她的重要以及意义所在。

“希望姚兄可以在这第三个问题上为小妹解惑”赵紅夏俏脸不知为何有了一丝红润。

“第三个问题,还是何为天”赵紅夏望着王墨,轻声说道。

王墨沉默,闭上双眼,时间缓缓过去,半柱香后,王墨睁开双目,望着赵紅夏,平静的开口。

“你问的,不是天,而是道而是法”

赵紅夏沉默片刻,轻轻的点了点头。

“这个问题,我也一直在思索,曾经我得到过答案,只是现在想来,似乎那答案,也并非完整”

“不知姚兄之前得到的答案是什么,可否告知小妹?”赵紅夏宁静的目光,没有丝毫的杂质,望着王墨。

剞冥站在一旁,内心暗叹,他感觉自己此刻似乎成为了多余的存在,摇头中索性坐在了地面上,右手一翻,取出一壶酒,仰天喝了一大口。

“我为鱼,道法为网,河为天,那捞网的渔翁,就是执掌命运的造化!”王墨沉吟少许,缓缓说道,说到这,王墨似乎又想到了当年的那个记名弟子彭杰厚

剞冥听到这里,右手酒壶一顿,目露思索,许久之后似有所悟,看了看王墨,右手再次虚空一抓,又取出一壶酒,向王墨抛去。

王墨一把接住,喝了一大口。

剞冥长叹,复杂的看向王墨,此人尽管相貌平凡,但却有让他心折的气势。

“我那孩儿的确该死,能死于此人之手,也算他的造化了”剞冥也非寻常人物,喝了一口酒,打开了心结。

赵紅夏皱着秀眉,玉手在眉心轻柔,低声道:“师尊也曾说过类似的话语,他老人家曾说,人为蝼,道法为山,意为天,若天怒,则道法随天走。若蝼怒,则也有搬山之力!!”

她说着,低头看了一眼地面,取出一块白布铺下,也盘膝坐在了上面。

“道法,并非是网,也并非是山,而是一种思想!这思想因人而异,有的人把它看成是网,有的人把它看成是山”听到赵紅夏的话语,王墨目露沉思,渐渐地眼中露出明亮之芒。

“道法思想?人之所以称人,就是因为有了想法,可以脱离肉身,融入天地,去思索一切未知所在”剞冥目中也有明悟,仿佛自语。

“姚兄的说法很是奇特。”赵紅夏想了想,轻笑道。

三人似乎忘却了时间的流逝,就在这院子里席地而谈,原本杀气腾腾的气息,也被这论法冲散,白昼交替,黑夜降临,一轮明月挂空,映照在院子内,使得三人身后,都出现了月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