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缄默不语。

负责他的辅导员就叹了口气,柔声劝道:“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一定要转去医学系,但要求我刚刚也跟你说了,你自己再考虑考虑。”

“如果真的想转专业,就按照要求来,到时候我帮你转。”

司饶景点头,语带谢意,“麻烦你了。”

说完他就转身离开办公室。

应恒羽早在他往这边走时收回视线,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和杨倾古笑了笑。

销完假,他摸出手机点开微信,找到容知把刚才的事跟她讲了一遍——

他可不像应恒羽那个蠢货什么都看不出来,容知有几次在十八班上课的时候他就在讲台下旁听,身边坐着的就是司饶景。

那人的眼神他当时看得清清楚楚,就差没把“我对你有意思”这六个字刻脑门上了。

容知今天起得早,舒舒服服窝在别人怀里享受按摩,看见应恒祥的微信,不紧不慢换了个姿势才回:

应恒祥:

容知盯着这条信息皱了皱眉,屈指若有所思的轻敲两下屏幕,而后退出应恒羽的聊天框,在微信里翻到司饶景。

她难得主动给司饶景发信息,对方直接秒回。

司饶景:

容知正想怎么回复,他下一条信息接踵而来。

司饶景:

容知抿唇。

微凉触感落至眉心,男人低沉和缓的嗓音也随之落下:

“怎么了?”

“有点事。”

容知没隐瞒,简略跟他说明情况,而后当着他的面,给司饶景打了电话。

对面似是没料到她会忽然袭击,铃声响了十几秒才被接通。

“司饶景,”容知嗓音很淡,仿佛孤血寒山尖尖终年不化的清雪,含着与生俱来的凉意,“我劝你冷静。”

电话那边顿了顿,随即司饶景压着冷嘲的声音响起,格外戏谑:“我挺冷静啊,是你觉得我不冷静而已。”

“不要老是一副高高在上救世主的样子跟我说话,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语气。”

容知丝毫没有被他的冷嘲热讽给刺激到,语调四平八稳:“哦,那你憋着。”

司饶景:“......”

他脾气真的是够能忍,不然这会就直接把手机给甩墙上砸了。

“你一直在找拉你父亲下马的人对不对。”容知问。

司饶景似乎妥协了,有气无力道:“是有怎样,跟你有关系?”

容知没有出声,留足空间给他思考。

安静氛围里,人总会因为某个问题而展开天马行空的想象,尤其是容知刚才那么笃定的语气。

司饶景做出假设,把那个隐隐约约最接近真相的答案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彻底震惊。

他近乎不敢置信的咬着后槽牙,忍着那忽如其来汹涌而激烈的躁动反问:“...别告诉我,那个人是你。”

容知坐起身,“我以为你早就知道。”

“我不知道,”司饶景语速很快,“对付他要动用那条道上的人,你一个千金小姐怎么可能认识...”

说到这他倏地收住。

容知是千金小姐没错,可她身边那位却不一定身世清白。

他重重喘着粗气,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字,“为什么要帮我?”

容知慢条斯理道:“你跟曾经的我很像。”

救司饶景,相当于救一个过去的自己。

“但,我把你拉出来,不是为了让你跟我绑在一起,”容知心平气和地说,“谁的人生都不应该与不相干的人挂钩。”

“那你就更不应该救我!”司饶景咆哮出声,他被迫的接受这个真相,嗓音嘶哑无比,“让我一个人烂在黑暗里,而不是在给我希望后,又让我彻底绝望。”

容知被吼的一愣。

隔着电话,她能真切感受到对方过分真实的情绪浮动,悲愤中夹杂着羞愧,让她有些茫然。

她不由自主握紧手机,“我只是想,你应该是自由的。”

少年恣意骄傲,不该被家庭束缚,她本以为自己救了一个迷途者,却忘了询问对方需不需要帮助。

这是她的错。

“抱歉,”容知真心实意的道歉,“如果你介意,我可以...”

“容知。”

话音未落,司饶景就打断她,在听见女生那句话时,他就被震回神。

从没有人跟他说,他是自由的。

从未。

司饶景眼圈酸涩,尾部逐渐晕染开一片绯红,他咽了口口水,将上涌的呜咽声给压回去,镇定开口:“事做错,回头想要弥补已经没用了。”

容知:“我知道,所以...”

“你不要跟我道歉,”司饶景深呼吸两下,“你说的没错,我不应该把自己跟你绑在一起。”

在短短两分钟时间里,他想了很多很多事情,从狼狈不堪的幼年到如今的肆意洒脱,他认真思考自己未来的路,发现好像没有容知也能走下去。

他只是习惯性的把她摆在了他的人生规划里,可有时候,他个人意愿并不是最重要的。

所以他也可以没有她。

但光是想想这个结果,司饶景就抑制不住的难受。

“我...可以跟他聊聊吗?”

容知微怔,随即反应过来,“你说柏宿?”

司饶景:“嗯。”

容知不明所以,但还是把电话递给柏宿。

司饶景早就猜到柏宿在旁边,隔着电话,他第一次跟这个真正意义上的情敌交手。

“我很羡慕你,”他觉得这话说的有够酸,“但如果,我能早点认识她,是不是现在站在她身边的就是我。”

柏宿看向正在拧眉沉思的女生,继而淡声:“不可能。”

他跟容知是命中注定,这辈子上天定下的缘分,他们之间必定有牵扯,就算司饶景跟容知早认识,那也只能错过。

最后陪在她身边的只有他,也只能是他。

司饶景沉默很久,最后还是挂断了电话。

挂断前,他哑着嗓子艰难地对柏宿说:“帮我跟她道个谢,她没做错,错的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