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5章 乱战落幕（十一）

鬼岛，地牢。

“谢谢你们…我一定会再回来的。”

明哥的仓惶离去，让周围流动着的地面归于平静，留下的来只有遍布其上的白色“沙粒”，没有第一时间追上去的祗园微微顿足，面带悲伤的轻轻低语…嗡！

附着在她身上的虚影一阵扭曲后，出现在祗园的面前…祂虚幻的嘴角淡淡勾起，吐出无声的“谢谢”后化为一阵清爽的凉风，推搡着她的身体向前而行。

“要我快点去吗…”

呼、呼…推送着身体的冷风像连连点头般加快几分，祗园回首一望，用深沉的目光，牢牢将身后“白雪皑皑”的埋骨之地印刻在心房上。

“我去了…”

最后绽放出明亮笑容的祗园收回目光，迈出脚步，追着明哥离开的方向而去…再见面时，两人又一次回到了那个初遇时的狭长甬道。

久未补充光照的灯贝下，昏暗的光芒与周围的灰色墙壁、斑驳血迹融合在一起，让地牢的环境变得异常压抑，令人不快…明哥此时的心情，比这个还要恶劣十倍。

先前祗园砍在他身上的两道伤口，如今已然在“线”的修复下合拢，但这并不意味着痊愈…这对接下来的战斗，还是会有很大的影响。

“你应该不顾一切的去救人的，这样或许机会大些…”

“老子更喜欢从容的掌控一切…你似乎并不惊讶。”

“线在医学上本就是用来缝合伤口的，你多弗朗明哥可是觉醒的能力者，经历过成百上千次的战斗，又怎么可能不懂医术…来吧，我们之间也该结束战斗了。”

随口解释的祗园将左手放空，右手处紧握的剑刃竖直于身前，挺胸收腹、双脚微微错开，让身体的魅力曲线越发傲人。

“呋呋呋…真美，沾染鲜血的高岭之花啊！女人，你用这种上流社会用来观赏的剑技，可伤不到老子啊。”

得意大笑的明哥，将先前的机关算尽却被反噬自身的郁闷压下，毕竟目前看来也不是全无所获…起码他的攻击，也让对方受了不少伤，哪怕已经止血了，但没有缝合的伤口，要是还使用之前那种势大力沉、迅疾凶猛的斩击，一定会再次崩裂，让胜利的天枰倾斜向他。

“我纵然不能全力以赴，你也一样…聚拢伤口的线，也是会裂开的。”

“别太小看老子的能力啊，先前你只不过是运气好罢了…这里可没有该死的幽灵为你粉身碎骨！”

“闭嘴，卑鄙的家伙…你没有资格侮辱他们！”

唰…率先发难的祗园，一出手就是快若闪电的点刺，明哥随手五指一扬，出现在指尖的透明丝线就与剑尖碰出耀眼的花火，先前那种一碰就断的“豆腐渣”工程，果真不复所见。

“呋呋呋，再用点儿力气啊…你这样的力道可不能让我闭嘴！”

“剑舞·连刃！”

“超过绞鞭！”

叮、叮叮…祗园右手剑刃迅疾如花，漫天绽放的刹那，明哥脸上不屑的笑容褪去，一个纵步后跃，抬起双手的掌心处，窜出两条黑色的粗线为鞭，与之连连碰撞上百次。

“剑舞·击破！”

让人眼花缭乱的僵持并未持续太久，祗园手中的利刃陡然从高速点刺、劈砍演变成了一首优雅的华尔兹舞曲…哒哒、哒哒！

或轻或重，或急或慢，或柔或刚的剑锋，在祗园旋转、移动、碎步连点下接连挥出，明哥每每出手抵挡，都会被她险之又险的躲过，并在他的身上留下一道细长伤痕…自己擅长的防御动作、攻击模式，以及弱点，完全被看透了！

再这样下去，要不了几分钟身体就会变得千疮百孔…在凶险的近身战中溃败的明哥，也不坚持，果断选择拉开距离：“超击绞鞭！”

“剑舞·静止！”

当明哥拼着手臂上多出两道伤口，也要将手掌向后拉伸的瞬间…本该乘胜追击，再给他添上几道伤口的祗园却突兀的停了下来，一动不动，极具雕塑之感。

嗖——从明哥右手掌心喷涌而出的数十条丝线缠绕在一起，形成麻花辫似的粗大线柱，带着凌厉的破风声直奔祗园的身体。

“你…”

眼看着弹出细线就要贯穿祗园的身体，明哥脸色却变得更加的阴沉了…嗤啦！

千钧一发之际才堪堪动身的祗园，任由螺旋状的锋利突刺在锁骨上留下深深的划痕，侧起的身体、抬起的剑刃却一往无前的直刺明哥心脏。

这惊鸿浮影略过的瞬间，犹如迅疾而过的电光，耀眼的让人无法直视…哗啦！

“疯女人…盾白线！！”

死亡迫临的那一刻，明哥再也无法顾及伤口带来的隐患，发动觉醒的能力，从地面掀起巨大的线柱挡住了这致命一击…代价是他身前被密密麻麻细线缝合的伤口，再一次血流不止。

“剑舞·律动！”

嗡——明哥动用压箱底能力的同时，祗园的左手也再一次搭上剑柄，猛然一个侧身下拉双手，剧烈颤抖起来的剑刃有下至上扫过白色线柱，将其一击两断！

“很好…老子承认你的实力！不过想要杀我，你还差的远呢，女人！”

提前就预见这一幕的明哥，早早拉开了距离，后跃至空中的他张开双臂，身上的粉色大氅随风扬起，让他看起来像是展翅飞行大火烈鸟一样。

“呼…”

啪嗒、啪嗒…祗园先前在白骨地狱中受到的十处贯穿伤口，也在刚才剧烈的挥刃下崩裂开来，汨汨而流的鲜血再一次将地面染红。

雷格送来的应急试剂虽然很管用，但也无法修复如此严重的伤口，伤口处传来的疼痛、蔓延至全身的酥麻，逐渐流逝的体力，让祗园只能选择刚才那种凶险的方式…哪怕她只要慢上半拍，就会面临死亡！

“准备迎接死亡吧，祗园小姐…”

“事无绝对，多弗朗明哥…”

深呼吸后的祗园双手微抬，剑刃直指明哥…停滞半空的他邪异一笑，眸子中被疯狂的色彩填充：“那就来吧…”

唰唰、唰唰…再无保留的明哥，身上两道伤口彻底崩裂，大量血液洒落的那一刻，数千条透明的细线从地面升起，在他的双手处化作一对栩栩如生的翅膀。

变化并没有就此结束，随后自身体内涌出的武装色霸气迅速的将翅膀覆盖，让它变成漆黑的羽翼。

明哥声势浩大的动作，并没有影响到静立原地的祗园…双手持刃的她，身上散发出一股惊人的气势，其中所蕴含的锋利，让明哥光是触及就感觉眼睛微微发痛。

只是错觉而已，但却不得不令人佩服…哗啦！

振动羽翼的明哥率先而动，漆黑翅膀向着中间合拢的那一刻，连绵成海一样的波澜浮动将四面八方笼罩，让身处其中的祗园没有任何躲避余地…这世上剑客多如繁星，其中可以称之为「剑豪」的强者寥寥无几，他也见过很多，有过偶尔的交手，深知剑豪的可怕之处。

如今在祗园身上感受到强烈的气息，也就表示她的剑道，在与自己的争斗中发生了蜕变。

“女剑豪可是百年难得一见啊，可惜了…千箭穿心·羽击·线！”

嘴上惋惜着，眼中只有凌厉杀意的明哥，双手猛然合拢…布下天罗地网的黑色细线们，化作无数疾驰的箭矢向着祗园身体飞去，一旦抵挡不住，等待她的只有万箭穿心的下场！

“剑舞·无双！”

唰唰、唰唰…不动则已，一动就是雷霆万钧的祗园，矫健轻捷的身体便在原地留下连环的闪动虚影，随之而来的还有她剑刃上挥出的剑气…那连绵不断的光影，就像海面上涟漪起伏时泛起的波光，灿烂绝美，亦带有致命杀机！

“惊人动魄的美，注定只能昙花一现…”

“16发·神圣凶弹…”

“神诛杀！”

在漆黑羽翼迅速崩溃的同时，明哥双手十指弯曲呈爪状，对着祗园仍在奋力抵抗的身体骤然并拢…自地面升起的16股漆黑的武装色线柱，旋转、扭曲、合拢，组成16个锐利的尖峰，带着无可匹敌的威势凶猛袭来。

“无双·终舞。”

呼哧——橙色的花朵出现在祗园身后，绽放出无尽火焰的它，随着少女笔直而挥的剑刃一同前行。

那迎面袭来的热浪，在与16股尖峰状线柱触碰后僵持在一起…时间似乎也在这一刻凝滞不动，金毘罗剑刃上燃起的火焰流动起来，剑身也从漆黑转向通红，就像是在承受锻造一样。

「无上大快刀」对每一个剑客来说，都是可望不可及、神圣的存在…不是因为它被世人传颂的名声，不是因为它的数量稀少，而是因为它只有剑豪才可以驾驭，才能发挥出其真正的力量！

万物皆有灵，万物皆有声…哪怕是没有呼吸、心跳，甚至连生命迹象都没有的死物，也有它灵魂释放出的呐喊。

坚持不一定会成功，但如果那放弃那就必然会失败…几经挫折，再一次站起来的祗园听到了剑的声音：这种感觉是那么的奇妙，根本无法用言语描述。

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一刻的自己，可以用心斩断一切阻碍…嗡！！

僵持不下的对拼，下一刻就在迸发的火焰下退败…明哥压箱底的招式，就像被火焰点燃了一样，如同阳春白雪般迅速消融不见。

“喂喂…”

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如此不堪一击的明哥，喃呢中变得目瞪口呆…他有心去躲，但见闻色却告诉自己无论如何，用怎样的方式，这一剑他必然躲不过去！

“老子真是气死了！！”

眼看着从火焰中冒出的剑刃就要刺入身体，怒不可遏的明哥伸出双手去抓，哪怕双手抓得鲜血淋漓，也未能阻止它刺入的速度…噗嗤、咔擦！

剧痛伴随着镣铐缠上手臂，身体力气逸散的接连打击，让明哥脸色变得煞白无比…触手可及的身前，是目光清冷的少女，她眼中有如释重负的放松，也有对他落败的怜悯。

“滚…”

咔擦…抬起手掌的明哥想要将她推开，却被另一个镣铐的闭合声困住：锁在他双手上的，是手环似的青色圆圈，这种精细的海楼石造物，只有和之国才能生产。

“为什么，你要故意刺偏…”

逼退祗园都做不到的明哥，转而牢牢抓住剑刃，任由其将手掌割裂的鲜血横流：“女人，收起你的眼神…老子就算败了，也不需要你来可怜！”

“我只是在缅怀那些死在你手上的人…你这种人渣，不需要任何同情。”

“呋呋呋…很好，老子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呸…”

轻啐一口的祗园，丢给明哥一对白眼：“可我不喜欢你…我喜欢的只有雷格。”

“呋呋呋…咳咳！”

鲜血不断蔓延而出的虚弱，让明哥笑得异常艰难，但他还是咧起嘴巴：“别在老子面前秀恩爱了，你知道我说的不是那种事…算了，都无所谓了。”

“别动，你想死吗？！”

正想着如何让明哥松手的祗园，却感受到他双手上传来的力道…这家伙竟然主动将刃面移向旁边的心脏！

“老子不想接受任何人的审判，尤其是败给一个女人后…哈！”

怒吼出声的明哥挪不动剑刃，身体主动动了起来…这决绝的姿态，让祗园诧异万分，眼中满是不解困惑：“败给一个女人，对你来说真的那么不能接受吗？你刚才不是说一切都无所谓了吗？！”

“你管…老子…呋呋、咳咳！”

咚、咚…锋利的剑刃触及心脏的那一刻，痞笑的明哥闭上眼睛：一切都结束了，自己的器量也不过如此，被淘汰的家伙没资格苟延残喘。

咔、咔…镣铐打开的声音随后想起，带有血腥味与淡淡香味的身体随着风声离去，耳边传来急切的呼喊：“多弗朗明哥，你连面对失败的勇气都没有，还是不是个男人…快点自己修复心脏！！”

“晚了…老子的能力…又不是万能的，呋呋…呋！拿走你的剑！”

睁开眼睛的明哥，毫无顾忌的将剑拔出胸口，扔向不远处的祗园，身前的伤口开始出现密集的线蠕动起来…咚、咚、咚！

那异常的心跳声与起伏不定的生命气息，让接住剑的祗园微微一叹：“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或者是要求，我可以尽量…”

“祗园小姐，你已经不是海军了…少来那套对死刑犯的说辞。”

回光返照的最后，明哥再一次叫了她的名字…他眼中的情绪此时亦是复杂莫名。

“是啊…所以我刚才没有杀你，那不是我应该做的，我也没有那种权利。”

“哼，真是虚伪…”

“是你口是心非吧，明明刚才一心想死，现在却想晚点死了。”

被祗园点破心思的明哥也不恼怒，生命的最后时刻显得异常平静，有种说不出的淡然…他微微一笑：“因为老子突然想到一些有趣的事情…比如你被出卖时的交易内容，你想听吗？”

“想。”

“放了我的人。”

“请你安息…我会为你寻找一块无人打扰的墓地。”

祗园直截了当的拒绝，让明哥耸耸肩：“哪怕是事关天龙人，为什么能统治这个世界的秘密？”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的？就算是真的，将来也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我虽然不是海军了，但也不能放过任何一个杀害过无辜之人的海贼。”

确实心动了的祗园，抿抿红唇，还是摇头决绝…这家伙，总是会逼迫她做拷问人心的选择，简直是恶魔。

“呋呋呋…真是无聊，时间不多了，你闭嘴听好。”

“…”

良久过后，明哥的生命气息降至谷底，他全然不顾祗园脸上的难以置信，留下最后的话语：“记好了，说不说给别人听，你自己选择…还有，我收留的…那些孩子…”

话未说完，明哥眼中的色彩就消失不见…倒影在他瞳孔内的，不是近在咫尺的祗园，而是她后方蔓延至黑暗中的道路，那里有着他最后的羁绊：对不起了，大家…我这个王，做的太失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