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志气的人,绝不会贪恋床榻。

陆中勋从不睡懒觉,不管是闲赋在家,还是在朝为官,每天辰时之前,一定会起床,读半个时辰的书,然后才会出去吃早饭,去做其他的事情,这种生活习惯,陆中勋从年轻的时候,一直保持到现在。

陆中勋今天兴致不错,看书看到兴趣处,拿着书站起来,一边走动,一边大声读了起来。

朗读了一会儿,陆中勋暂且停下,端起茶杯喝了口水,正要继续,这个时候,传来敲门声。

“侍郎大人,下官有事禀报。”

王凤山的声音传来。

陆中勋放下书,过去打开房门,请王凤山进来。

两人坐下,陆中勋笑道:“有事直接找我就是,无需那么客气。”

刚才读书的时候,中途停歇,王凤山正好在这个时候敲门,这显然不是碰巧,而是他早就来了,听到自己读书的声音,不好打扰,就在门外一直等着。

陆中勋为官很有威严,但私下里和人交际,则是很随和,并没有什么架子。

王凤山轻声说道:“陆侍郎,你可知道,就在昨晚我们睡觉的时候,魏州城外发生了许多大事。”

陆中勋淡声说道:“平州那边打了起来,这个事情,我们已经知道了。”

“不是这件事情。”

王凤山脸色严肃的说道:“半个时辰之前,魏州别家龚乐派人传来消息,就在昨天晚上,李从善率领两万赤膊军,对幽州节度使田章发动夜袭,幽州四万大军,几乎全军覆没,田章仅以身免,带领不到百余人逃回幽州。”

听到这个消息,陆中勋顿时沉默了,他的神色很平静,并没有任何惊讶之情。

陆中勋不惊讶,王凤山则是有些惊讶了,他惊讶的是陆中勋的神色与情绪,这么大的事情,陆中勋竟是如此平静,难道他早就知道这个消息了?

王凤山出声询问道:“侍郎大人,难道你提前就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

“听你说我才知道。”

陆中勋摇了摇头,说道:“为什么这么问?”

王凤山说道:“这么大的事情,大人竟是毫无神色,所以下官有些以为。”

陆中勋说道:“还记得来的时候,我和你说过什么?”

王凤山点头说道:“既来之则安之。”

陆中勋淡声说道:“该发生的事情,我们拦不住,不该发生的事情,没有我们,一样不会发生。”

王凤山皱眉说道:“那我们还来魏州干什么?岂不是多此一举,没事找事。”

他们来魏州有三四天了,这段时间,陆中勋什么事都没做,什么话也都没说,整天就是和李从固等人吃吃喝喝,有说有笑,好不快活,对于陆中勋、王凤山这两个朝廷钦差,李从固表现的很热情,也很客气,刚来的第一天,就是率领魏州主要官员与将领,设宴款待,当晚就一人封了一个大红包,并一人安排了两名美女服侍。

李从固送的好处,王凤山婉拒,没有收,而陆中勋则是照单全收,给什么就拿什么。

现在,陆中勋说出这番话,王凤山就个人而言,是有些不满的。

王凤山出身王氏门阀,他的父亲就是煊赫一时的定国大将军王仁普。

王仁普死后,王仁锆为了避免王凤山受到政治牵连,出于保护的打算,将其调往地方为官,这一走,就是整整十年,一直到开元元年9月,王凤山才是回返阔别多年的丰京,被调回中央,在中书省做了一个虚职。

王氏家族这些年,步入衰败期,随着王仁锆的倒台,以及在陇右的不得志与再次被贬,家族也是受到很大冲击,许多仕途为官的族人,或是受到政敌的攻击,或是失去了政治靠山的庇护,一大批人被逐出了官场。

王凤山这个人的能力还算不错,做人做官也是非常清廉,在地方做了十年的官,政绩与名声都是极好,但是去年被调回丰京,却被任用中书省,弄了一个闲职,这足以看的出来,王氏在朝堂的失势,以及政治资源的滑落,已经是非常严重了。

这次被赵询起用,派往河北进行调停,王凤山看的很重,有心做出一番成绩出来,却没有想到,到了河北之后,竟会是这样一种局面,李从固对他们很热情和客气,但这种态度主要针对的对方是陆中勋,王凤山显然还没有被李从固放在眼里,所以在很多事情上,王凤山就算有话想说,却也没有他说话的份。

对于王凤山的负面情绪,陆中勋并没有生气,而是反问道:“王大人,你我此次前来河北,目地何在?”

王凤山说道:“自然是调停化解,避免战争的爆发。”

陆中勋淡声道:“若是做不到这一点呢?”

王凤山微微一愣,没想到陆中勋会这么说。

陆中勋叹气一声:“你也看到了,李从固对你我两人,看似热情客气,实则疏远防备,你只看到我这几天,尽是吃喝玩乐,却看不到我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不是我不想说,而是李从固不让我说,他也不想听。”

听了陆中勋的话,王凤山沉默不语。

河北藩镇向来骄横,平宗与兴宗在的时候,他们就是我行我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朝廷的旨意对他们而言,制约力非常弱,到了现在,国势衰败,河北藩镇就更不会把朝廷放在眼中了,自己与陆中勋前来,李从固能够有这种表现,已经是非常给面子了,若是陆中勋在这里指手画脚,大放厥词,既没有任何效果,也可能把事情弄的更糟。

王凤山苦笑道:“如此说来,此次河北之行,是白来了。”

“不,我们依旧取得了很好的效果,大大制约了李从固。”

陆中勋沉声说道:“我们作为朝廷的钦差,到这里来,就算什么话都不说,什么事都不做,但只要来了,就已经表明了朝廷的态度,他李从固在怎么骄横,但名义上终归是我大晋的臣子,他不会,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无视朝廷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