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勋刚一离开,尤明远便是走进了房间。

尤元峰看向他,淡声说道:“在外面多久了?”

尤明远轻声说道:“有一会儿了。”

尤元峰沉声说道:“明远,你是一家之主,在大事上面,一定要有自己的决断与考虑,决不能轻易被别人所左右,不提李勋是不是政事堂相国,就算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他也毕竟是你道女婿,作为族长,你应该表现出足够的胸怀与气度,若是连基本的风度都没有,何以服众?”

尤明远脸色微红,出言解释道:“二叔,是管家隐瞒了消息,我都不知道李勋到来,所以来了之后这里之后,我觉得有些尴尬,也是怕李勋误会,就......”

尤元峰默然的注视着尤明远,一句话都没有说。

面对尤元峰那洞察人心的目光,尤明远的话语再也说不下去,微微低下头,脸上有了惭愧之色。

尤元峰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之色,叹声说道:“算了,陪我出去走走吧。”

尤明远闻言,连忙上前扶起尤元峰。

两人出了房间,在府中漫步行走。

走了一会儿,尤元峰毕竟年老气虚,有些疲累,于是到了一处凉亭之后,便找了一个地方坐下。

这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尤元峰是在思考问题,而尤明远则是不敢说,今天的事情,自己做的确实不对。

“二叔,时辰不早了,您老还是回房休息吧。”

尤明远在旁关心的说道。

“坐一会儿。”

尤元峰坐在那里,抬头看着天空,星空之上,繁星点点,密布四散,星光时明时暗,就像是当今的朝局一般,复杂难明,说不清楚,道不明白。

尤元峰指着星空,对尤明远说道:“明远,你觉得这天上的星星,跟我们是不是很像?”

尤明远抬头看了一会儿,还是没有明白尤元峰的意思,于是轻声问道:“二叔这话是什么意思?”

尤元峰看着尤明远,淡声说道:“我们这些门阀世家,于星空之上的星星,是何其的相似,被吊在上面。一旦有个闪失,掉下来,那便是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还有其他选择?”

“隐下去,远离危险。”

尤明远神情震动,说道:“二叔说的这个隐下去,我们能够做到?”

尤元峰眯着眼,嘿嘿笑道:“一个家族,太过强盛,不一定就是什么好事,反之,有所衰败,也不一定就是什么坏事。”

尤明远低着头,回味着尤元峰话中的深意,慢慢的,他有些明白了。

一个家族,太过强盛,看似风光无限,权倾天下,得到了别人梦寐以求的东西,但得到的同时,它也要承受最强的压力,因为它已经走到了金字塔的巅峰,上去容易,但是在想下来,那就难上加难了,几乎没有了退路,一个后退,或许就是万丈深渊,这样的列子比比皆是,远的不说,就说杨氏一族,不就是最好的写照?

反之,一个家族到了一个衰败期,看似黯淡无光,前途渺茫,但它反而可以选择自己的方向与命运,一个威胁不大的家族,没有谁会揪着你不放,你想退那就退呗,少了一个竞争对手,对大家都是好事。

尤明远看向尤元峰,有些不解的问道:“二叔,您的这番心思,是现在才有,还是以前就有了?”

尤元峰淡声说道:“从你被逐出朝堂之时,我就已经有了这个心思。”

尤明远苦笑道:“既然如此,刘桀老相国找您合作的时候,您老为什么要答应他?”

尤元峰说道:“你以为我是被他威胁?”

尤明远说道:“那两个门阀世家,对我们确实是一个很大的威胁。”

尤元峰冷笑道:“狗屁的威胁,家族与家族之间,除非是政治争斗,不然绝不会出现你死我活的局面,我和他们之间,那是上一代的恩怨,我死了,这份恩怨,也就慢慢淡了,和各自家族没有太大的因果关系,若是因为局势需要,日后说不定,我们几个家族,还可能站在一起,进行合作,什么恩怨,在政治利益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尤明远不解道:“那您与刘桀合作,又是出于什么目地?”

尤元峰反问道:“你觉得呢?”

尤明远沉思片刻,最后摇了摇头:“我不明白。”

尤元峰暗暗摇头,作为族长,对家族内部的调度与运行,尤明远这么多年,一直都是做的非常不错,但是在政治方面,却是一个糊涂蛋,能力太差,这其实有好有坏,坏处是因为家族掌舵者,在政治上的无能,必然会导致家族在政治大局之中,慢慢走入弱势,但是从另外一个方面来看,尤明远的和善与仁慈,同时又能得到整个家族所有人的好感与亲近,这对于家族的凝聚力与团结,极为有利。

尤元峰暗自叹气一声,有些想开了,任何事物,都有它的双面性,强如杨道嗣那样的人物,在政治大局之中,可以做到呼风唤雨,执掌乾坤,让所有人和家族,都是不敢逆其锋芒,但是在家族内部治理上面,却是优柔寡断,最终酿成惨剧,害了自己,也害了整个家族。

尤元峰沉声说道:“刘桀找我,那是希望借助我们尤家,看看其他人的反应与动作,我答应刘桀,目地也是如此。”

尤明远说道:“我们和刘桀的联合,也有一段时间了,其他人并没有什么动静。”

尤元峰冷笑道:“有些东西,你看是看不出来的,需要去做。”

尤明远问道:“怎么做?”

尤元峰淡声说道:“后天就是朝会,你让人在朝堂上进言,给少堂谋一个刺史之位,借这个机会,看看各方的反应。”

尤少堂如今在山南做了一个县令,刚满一年。

尤明远沉吟片刻,然后才说道:“少堂做县令刚满一年,还没有什么政绩,资历也太浅,如此上书晋职,恐怕机会不大。”

尤元峰不屑道:“对于门阀世家而言,区区一个小州刺史,又能算的了什么?我们不会放在眼里,其它门阀世家,同样也不会放在眼里,少堂的事情只是一个借口,我就是要看看蒯、陈两大家族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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