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将军还是不要把事情给想的太简单了。”

贾鲁埃冷冷一笑,说了这么一句意味深长的话语。

达桑没有听明白,但贾鲁埃把头扭了回去,显然不想在多说什么了。

葛瓦吉吉看着众人,脸色阴晴不定,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在他看来,一个无权无势,没有一兵一卒的赞普,就是一个傀儡,除此之外,尼松浑石就是一个废物,一个一无是处,毫无用处的废物,但是葛瓦吉吉忘记了一点,尼松浑石就算是废物,是傀儡,但他名义上依旧是吐蕃的赞普,是整个国家的象征,这个象征被葛瓦兄弟两人握在手中,其统治权不管是暴力还是非正义的,但至少从名义上来说,是合法合理的,如今这个象征出了问题,他们同样会受到极大的冲击,这就是一个双刃剑,有利自然也有弊。

德咀大步走了进来,看了众人一眼,随后对着葛瓦吉吉冷冷说道:“我的族人们吵着要见赞普,今日若是见不到,便要立即撤军回返吐蕃,我已经控制不住了。”

葛瓦吉吉脸色微微一变,咬牙切齿的说道:“这是我们吐蕃的事情,你们仇白族闹什么闹?”

德咀哈哈大笑两声,随即脸色一冷,直视葛瓦吉吉:“当初的盟约与条件,是我们仇白族与吐蕃赞普签订的,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葛瓦吉吉沉默不语,一时间有些犹豫。

这时,一名士兵大步跑了进来,大声禀报道:“大将军,近卫军数千将士前来大将军府,吵着要见赞普,被护卫队阻拦,一番争吵,双方已经打起来了。”

什么!

葛瓦吉吉猛的站了起来,惊呼出口。

近卫军是前代赞普一手积攒起来的,为了摆脱权贵世家的掣肘,开始不拘一格,唯才是举,大量招募平民百姓入伍,许多人因为军功,出人头地,发家致富,虽然葛瓦悳惪掌握大权之后,大肆清洗军中将领,但是前代赞普的恩情,不是那么快就能忘记的,就近卫军大多数底层士兵,心中的天平还是非常倾向于赞普皇室的。

“大将军,还是把赞普放出来,让大伙瞧瞧,不就没事了?”

达桑这时没头没脑的说了这么一句,等于表明,赞普确实被葛瓦吉吉给软禁了。

葛瓦吉吉狠狠瞪了达桑一眼,随即无力的坐了下去,沉思片刻,最终无奈的摆了摆手:“告诉全军将士,外面的传言,乃是晋军的内扰之计,万万不可相信,赞普很安全,并会在今日黄昏,登上城墙,激励三军将士。”

说完,葛瓦吉吉脸色阴冷的对着传令兵说道:“传达我的命令,闹事的士兵,一刻钟之内必须回返各部军营,若有延迟,以叛乱论处,一律杀无赦。”

“是,大将军。”

传令兵躬身领命,转身大步离开。

葛瓦吉吉冷冷扫了众人一眼,冷哼一声,起身迈步离开。

断龙堡。

赖宗汉闭着眼,静静的坐在那里,脸色平静,仿佛在养神,但是其双手紧握,不时的微微颤抖,又可以看的出来,此刻他的心情,恐怕不会像表面那样平静如水。

赖宗汉身前案几上,摆放着四封书信,一封信是普阿咱热传来的,是赞普尼松浑石亲笔写给李忠的密信,第二封,则是安卡家族的族长,也就是安卡卟干的父亲安卡菓菓写给李忠的,上面涂涂画画,意思难明,第三封信,还是安卡菓菓写的那封信,不过是完整的,并没有涂涂画画,只不过上面加了他赖宗汉的名字,这两封信显然不是出自同一人之手,但字迹,却是一模一样的。

至于最后一封信,则是有些出乎赖宗汉的意料,写信之人竟是自己最为宠爱的小妾商氏,心中写到,她与两个儿子已经到了丰京,晋朝给了两个儿子官职与不错的待遇,话不多,但意思很明白,她们在赖宗汉不知情的情况下,去了丰京,而且受到很好的待遇,可能就不回来了。

赖宗汉拿起第四封信,默默看了两眼,叹气一声,又是放下,如今局面诡异,福祸难测,她们本来就是汉人,去了晋朝故国,也是不错,只是....她们写这封信,味道就变了,当然,这封信或许不是她本意,她一个弱女子,又有什么能力穿越纷乱的战场,把一封信送到断龙堡?说到底,这一切都是李忠的安排。

盯着眼前的这四封信,赖宗汉清楚的知道,每封信都有它的深意,或者说,李忠用这四封信,明确告诉他赖宗汉,我已经为你选好了道路,你只有这一条路可走,非要走别的路,那就是死路。

第一封信透露出来的信息很简单,赞普尼松浑石已经打算放手一搏,他与李忠显然有了某种联系与联合,双方很有可能已经暗中结成了联盟。

第二封信的内容,则是让赖宗汉的心神为之震动,安卡卟干是葛瓦悳惪的心腹,葛瓦悳惪对其非常看重,连同安卡卟干所在的家族,葛瓦悳惪也是极力拉拢与安抚,虽然这种拉拢与安抚,是带有很多的强迫性,但在吐蕃国内这种惨烈的大背景之下,安卡家族更稳妥的办法,就是什么都不做,随波逐流,坐观局势变化,平稳安全的度过这一阶段,所以说,相比绝大多数人与家族,安卡家族是不需要太过担心的,但恰恰就是这样的环境与背景,安卡家族却是主动跳了出来,暗中图谋推翻葛瓦悳惪的统治,这说明什么?说明吐蕃高层权贵集团,自始自终就没有认可过葛瓦悳惪,他们从骨子里看不起葛瓦悳惪,这种心态是刻骨铭心的,跟权利、地位无关。

至于第三和第四封信,李忠已经看穿了赖宗汉与葛瓦悳惪两人的秉性,这两封信若是到了葛瓦悳惪手里,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离间之计,葛瓦悳惪或许会信,或许不会信,以赖宗汉的手段与智慧,要想解除此次危机,其实也是不难,但是,有了这封信的存在,不论赖宗汉怎么解释,就算最终安全化解,葛瓦悳惪心中的那根刺已然长了出来,在想把它拔掉,那就千难万难了,这是葛瓦悳惪的性格使然,宁肯错杀一千,也绝不放过一个,自己躲得了一时,却躲不了一世,日后一旦有个什么由头,葛瓦悳惪很有可能会对自己下杀手,正是因为深知葛瓦悳惪的性格与秉性,赖宗汉对此深感忧虑,自己的命运掌握在别人的手上,绝对不行。

葛瓦悳惪与赖宗汉两个人的秉性,李忠全都知道。

赖宗汉沉思良久,最终摇了摇头,深深叹声道:“李忠果然名不虚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