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瞬间她连呼吸都忘了,雨水顺着眼帘落下,鬼使神差的朝着他的方向走了一步,湿润的瞳孔定定的看着他,恍惚间以为是错觉。

然而还未曾走近,旁边的沈廓就挡住了她的视线,隔开了二人。

错觉嘛?

孟妤如梦初醒的敛了情绪。

沈廓朝着公孙行止问道:“这家客栈是公子开的?”

他清冷的声音自淅淅沥沥的淋雨声中响起,“不是。”

“哎呀呀!”掌柜的挑着个灯笼从楼上下来,喜出望外的笑着招待,“几位公子是住店啊?”

沈廓点了点头,尽管落魄,却依旧风采不减,潇洒的从怀中掏出一锭银两丢给他,“给我们安排好四间上房。”

“不必了,两间就够了,”李拓打断了他的话,上前斜睨了一眼旁边的孟妤,“你我一间。”

孟妤还在走神,压根没听见他说什么,再一次抬头时沈廓已经让开来了,而那熟悉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见了,她慌了。

而楼上,走廊上,男人青衫扫过木柱,面具下的眉眼间都是隐忍,藏在衣袖下的双手颤抖个不停。

掌柜的给他们安排好了房间,孟妤始终都是魂不守舍的,满脑子都是刚刚才看到的身影,急切的想要去验证一番,她坚信自己不会看错的。

他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那怕是背影她都太熟悉了,以至于只要一出现,她都不可能认错的。

“玉楼怎么了?”房间内,李拓脱掉一身湿答答的衣衫,简单的换了衣物之后,这才注意到孟妤的不对劲。

她未曾更换衣物,而是坐在四四方方的桌子旁边,目光呆滞的盯着面前的蜡烛。

听见他唤自己,孟妤这才回过神来,脸色煞白毫无血色,手脚冰冷吓人,双眼迷离的望向他,视线有些模模糊糊,摇摇欲坠的站了起来,“我有些不舒服,王爷先休息吧!我去问问掌柜的能不能要一碗姜汤。”

李拓拽住她的胳膊,有片刻的怔愣,这人可真够瘦的,胳膊肘细得仿佛他轻轻一用力就会断了一般,“你着凉了?”

孟妤点了点头,“有点,王爷先休息吧!我去去就回,王爷不必担心我跑了,就我这弱不禁风的样子,也跑不远的。”

“本王不是这个意思,”李拓微微皱眉辩解,“你这般可不行,本王去问问掌柜的。”

“不……”话音未落,李拓就大步流星的离开了房间,她咳嗽个不停,许是生病了,整个人也变得脆弱不堪,越发的想要见到他,却又不敢去。

万一不是呢?她是不是烧糊涂了?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心中挣扎了一番,孟妤还是摇摇晃晃的走出了房间。

而高栾始终未曾出现,因着楚韩州认识他,所以不得不避开着。

可对于刚刚才的一幕自然也是知晓的。

此番他站在殿下的房间内,望着殿下的背影,低声询问,“殿下不去看看孟妤?”

这好不容易见面了,怎么……

公孙行止背对着他,微弱的烛火下那张脸晦暗不明,眼底情绪波动,眼睫轻颤,若是走近,便能发现他身子浑身发冷。

“咳咳咳!咳咳咳!”走廊外,她踉踉跄跄的走了没多远,就撑不住的咳嗽起来,再加上急火攻心,整个人直接趴在了围栏上。

这一动静惹得隔壁房间的沈廓听见了,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两扇门齐刷刷的打开了。

她撑着身子回头,一眼就瞧见了相隔不到二十米距离的房门外,长身玉立,青衫落拓的身影,刹那间红了眼。

沈廓大步流星的上前搀扶着她,“太……玉楼,你没事吧?”

孟妤目光始终落在他的身上,杏眼泛红,眼角骤然滚落了泪水。

他心中一惊,几乎就要不管不顾的冲过去。

“我扶你回房。”沈廓见她不语,还以为人少糊涂了,搀扶着她就往屋内而去。

孟妤一声不吭,只是目光依依不舍的从他身上移开。

这一动静惊扰了他们三人,全都围在了一个房间内,她此番已经换了衣物,裹着被子坐在床上。

楚韩州冷嘲热讽,“男子汉大丈夫,不过就是一点风寒罢了,也值得太子这般伤心欲绝?”

“本宫就是矫情啊!生来就是玉树临风的身姿,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容,自是和楚大人不一样的。”她心情不好,楚韩州非要往枪口上撞,以至于惹来了孟妤一顿怒怼。

她红着眼扫了三人一眼,下一刻不管不顾的倒下去了,那还有一路上盛气凌人的样子。

李拓倒是没放在心上,摆摆手道:“你们先回去吧!今夜先将就着,明日去镇远候府再说,韩州收敛一些。”

楚韩州硬着头皮的拱了拱手,这才和沈廓一道离开的。

屋内再一次恢复了平静,而她的心跳声却始终难以平复,侧躺着任由泪水没入了鬓发间。

这一夜,公孙行止彻夜未眠,一直在走廊上站了一夜,高栾和江玉不敢劝,只好默默的待在房屋内。

客栈重新安静了下来,隔着一扇门他却无能为力,身上千斤重担子压着,一旦挪动片刻,那将是血流成河,尸骨累累。

掌柜的将门一直敞开着,他坐在楼下,目光盯着关着的那扇门,里头时不时的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习武之人本就睡意浅,因着她没完没了的咳嗽,李拓辗转难眠,一转身就瞧见她隐忍的背影,裹着被子压抑着。

泪水浸湿了枕头,她努力的揪着衣襟不让自己哭出声来,不仅仅是病痛,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难过,只一眼就将心底所有的思念给激发出来。

一夜未眠,耳畔都是春雨缠绵的声音,直到翌日一大早寂静的客栈重新沸腾起来,她拖着病弱的身躯,和李拓他们一起用早膳,很快三人就开始筹备前往镇远候府了。

李拓和楚韩州先去探路,唯独沈廓陪着她。

她病恹恹的躺在床上,神志不清,脑袋晕沉沉的,沈廓有些不放心,想了想低声和她交代了几句便出去给她赵大夫了。

沈廓前脚刚刚离开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房门又被人推开了,凉风趁着开门的缝隙吹了进来,春风中混着一股冷冷梅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