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离并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答非所问的道:“我让人给你请太医。”

“不用,”孟妤也没追究刚刚才的那个问题,揉了揉眉心声音喑哑的指了指不远处的案桌,“那上面有你需要的东西。”

公孙离迟疑了一瞬,起身绕过屏风,走到案桌前,低头一看原本波澜不惊的眼中骤然惊诧,他伸手将上面的宣纸拿了起来。

孟妤低声道:“我杀的人是怀王,他没死,十多年前只是废了双腿罢了,是他和皇上同流合污边关才战败的,晋阳出征的首领当中有他曾经的旧部。”

“皇上早就想找个办法处死殿下了,只是……”她轻嗤一声,嘲讽道:“只是不能让殿下死在皇宫,死在商洽。”

所以顺水推船,和晋阳达成共识,还签了三年太平的条约。

又能解决殿下这个麻烦,好一个一箭双雕,两全其美。

皇帝很有自知之明,一旦开打,必然打不过晋阳的,倒不如自己先服软。

可是这个服软又不能由他这个君王开口,因为他还要颜面,所以拉上了怀王这个替死鬼。

何其悲哀!

公孙离将这些密函一张张的看了过去,都是他父皇和怀王的来往,还有怀王和晋阳那个将领的来往,字里行间都是卖国求荣的语句。

“为何给我?”公孙离不解的攥紧了手中的密函。

“因为我相信你。”孟妤闷声道。

他是最好的人选了。

公孙胜不行,公孙瑾不行。

整个商洽她所认识,所了解的人为数不多,只能将这些交与他。

用不了多久,她便会离开商洽,前往晋阳,这些东西对她而言没什么用。

公孙离沉默着转过身去,意味不明的瞧着屏风后吹起的床幔,心情有一瞬间的恍惚和压抑,像是什么东西在动乱开来。

他攥紧了密函,沉声道:“你若不愿去晋阳,我可以帮你。”

“不用,”孟妤虚弱的拒绝,声音无力,“阿离,别再杀人了,你还小,不该如此。”

公孙离哑然失笑,桃花眼中都是讥讽,“小豆芽,还真是喜欢忘记自己的年龄。”

孟妤没说话,保持了沉默。

没一会的功夫,他瞥见了案桌上的药,有些不放心的端着药离开了寝殿。

孟妤没有挽留,下意识的以为他离开了,便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直到高栾回来叫醒了她。

孟妤迷迷瞪瞪的撑着身子起身,就瞧见了旁边放着的一碗热气腾腾的草药,颜色浓郁,和夏嬷嬷的那一碗天差地别,样子还有些难看……

孟妤下意识的就误以为是高栾做的,便也就没有询问,忍着苦喝光了,这才问道:“如何了?”

高栾站在床榻不远处,拱了拱手道:“已经确定死了,今日皇上还去了芳心斋,并没有等到怀王,随后就派人去了怀王的居所。”

而他一大早的就去一把火将里面烧了,虽然没有全烧完,但是也差不多了,任凭皇上三头六臂也查不出来。

孟妤这才松了一口气,表情艰难的咽下了药,咳嗽了一声道:“那就行了,这几日咱们就按兵不动,什么也没不做,等着晋阳的使者前来。”

“五皇子……”高栾想了想又提及公孙离。

这个人他没什么好感,但是殿下和孟妤对他的印象似乎都还不错。

孟妤擦了擦嘴角的药渣,“如今朝中他大局在握,只要在皇后和姜贵妃之间周旋,就不会有任何的问题,至于最后鹿死谁手,只能听天由命了。”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她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大家相逢一场,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高栾颔首,“那我先下去了,你若有什么需要,就叫我,夏嬷嬷说你病了,我一会再去给你端药。”

孟妤点点头望了一眼外头的天色,又迷迷糊糊的倒下去了,耳畔是淅淅沥沥的雨声,和嘶吼着的风声,像是催眠曲一般,使得她更快的入睡。

冀州。

墙角数枝梅,开得好不娇媚。

公孙行止站在屋檐下,一袭黑色的交领锦袍,外套着件黑色的大氅,毛茸茸的领子上忽的落了些白。

冀州迎来了冬季的第一场雪,细碎的雪花如同盐颗粒一般,落在掌心就消失不见了。

“殿下!”萧柏文迎面走来,瞧见他有些诧异,拱了拱手道。

公孙行止扫了他一眼,并没有说话,只是喃喃自语道:“下雪了,东宫的梅花也该开了。”

“阿妤做过一首诗,写得极好。”

萧柏文挑眉,有些不相信。

要说绍安城内诗词歌赋做得好的房云翼首屈一指,云安郡主当仁不让。

那丫头再聪明,也不过是一个被情爱冲昏了头脑的女子罢了。

“纪老将军那边如何了?”他收起了手卷入衣袖中,淡淡的问道。

萧柏文道:“纪公子说绍安那边皇上还打算派人前来,便就不急于一时,先看看皇上派的人是谁。”

这一阵子倒是没少交手的,如今冀州已经是在他们的麾下了,一切尽在掌握中。

城内的百姓原先是动乱不安的,可是得知不用交税之后,一个个的也就当此事未曾发生,该做什么,便做什么。

起兵造反的名义依旧是借助屈家的。

公孙行止点了点头,“让屈陵城来见本宫。”

萧柏文迟疑了一瞬,还是转身去唤人了。

自从高栾不在殿下身边之后,父亲便让他来保护殿下。

对此萧柏文是反对的,就太子殿下的伸手,他觉得被保护的人是他。

萧三公子虽然会些武功,但是学艺不精,就喜欢钻研一些兵书,和一些斗智斗勇的书籍,说白了就是个半吊子。

人一走,公孙行止就绕过回廊,朝着墙角的梅花走去。

男子长身玉立,宛如玉树般的站在红梅树下,白雪红梅,却也不及他脸上三分春色。

骨节分明的手抬起,随手折了朵开得最娇艳的梅花。

一阵寒风吹过,夹着冷冰冰的雪。

“殿下!”

耳畔忽的响起一阵脆生生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