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

“母后。”

“皇奶奶。”

一连串的声音不断的响起,众人哭嚎着。

那坐在床榻边的公孙长堰也足足半响这才回过神来,不知怎的心中骤然一空,那总是犀利的眼神也刹那间弥漫上了水雾来。

他手微微有些颤抖,仿佛是不敢置信一般的又一次唤道:“母后……”

回答他的只是众人的哭喊声。

公孙长堰这才如梦初醒,他一直都不亲近,一直都不待见的母后没了。

有些猝不及防。

而东宫这处,几乎是在钟声停止的刹那,殿内的人手中的棋子落在了棋盘上,将棋局打得杂乱。

孟妤候在殿外未曾进去。

“太后寰了。”高栾平淡的开口,语气波澜不惊,像是在说一件事不关己的事情一般。

孟妤很是平静的低垂着眉眼,鹅黄色的裙裾被秋风拍打着烈烈作响。

而寝殿内的人一袭红衣敛尽风华,将他肤色衬得更白了。

秋风吹过,那发带翻飞间,一滴晶莹剔透的泪水从眼帘处坠落,不偏不倚的落在了手臂上,眼中却无伤感之色,含着淡淡的笑意,面容瞧着竟有几分羸弱的美感。

“黄泉路上,父皇该是等着你的,”他喃喃自语,“去了,记得给他赔个不是,父皇那般敬重你,想必是会原谅你的。”

他那个父皇,为人忠厚,有勇有谋,却不是对待亲人,直到死都觉得是不是自己做得不够好,所以不得皇奶奶的欢喜。

死前也抚摸着他的脸嘱咐道:“玉楼,以后要照顾好你皇奶奶,父皇,不能给皇奶奶尽孝了。”

多么可笑。

哪怕至死,父皇都未曾怪罪过她。

太后寰,乃是国之大丧。

公孙行止作为一国储君必然是不可缺席的。

孟妤犹豫了片刻,还是转身朝着里头走了进去,低声道:“殿下,咱们也去看看吧!”

“阿妤,”他执拗的转过头来,那眸中沉静如水,笑得有些牵强,“本宫不想穿孝服。”

他厌恶极了。

孟妤撩开珠帘半跪在他的面前,“殿下若是不喜,那便不穿。”

任性吧!

总归也没法拒绝你,狠不下心来。

“可这世间之事那能事事如意呢?”他苦笑一声,“本宫不喜她,她装疯卖傻护了本宫十多年,是因为内疚,父皇敬重她,她却将父皇弃之若履,你说这算不算因果循环,天理昭昭,报应不爽呢?”

孟妤望着他,眼中满是心疼和怜悯,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眨了眨眼,“阿妤,替本宫更衣吧!”

最终还是脱掉了那一袭红衣,换了一身的白衣。

他人生得好,什么颜色的衣衫都能穿出风华绝代的样子来,白衣若雪,更胜一筹。

那腰间系着小公主的吊坠。

太后寰的消息很快传开来,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内,整个绍安城都被白色渲染。

按照商洽的习俗,太后寰了,家家户户的门前都是要悬挂着白色的灯笼的,不到半柱香的时间那屋檐下就都悬挂了白色的灯笼。

与此同时的纪老将军家,纪老将军扑通一声摔在了地上,望着手中于昨夜收到的书信,和今日的消息整个人都是懵的。

纪子瞻搀扶着父亲,“爹。”

“殿下他……”纪老将军颤抖着手,不敢置信的道:“老夫以为殿下真的放弃了,老夫还想着若是殿下死了,老夫对不住先皇。”

“爹,”纪子瞻将人搀扶着坐下道:“如今太后寰了,殿下必然是孤立无援的,咱们不能走,若是走了,难保皇上不会起废储的心思。”

“对,不能走,”纪老将军激动的握住手中的东西,“老朽得流下来,只有留下来才能够帮到太子殿下,让太子殿下继位。”

纪子瞻也随着狠狠的点了点头。

那些日子在天牢当中房云翼和他说了不少,他也才知道这么多年来太子殿下都是孤立无援的,独自一个人对付了那么多的人。

此番所作所为,无非就是为了让他纪家安稳罢了。

殿下这是打算以一己之力将这朝局,将这商洽搅得天翻地覆。

他的身上背负了太多太多,没法安稳,也没法坐以待毙,苟且偷生。

“子瞻,给为父备马车,为父要进宫,如今太后一死必然是要到场的。”纪老将军猛的抓住他的手激动道。

纪子瞻自然是不会怠慢的,应声便冲出了书房。

如今太后一死,他们得为殿下筹谋才是,如若不然的话殿下岌岌可危。

……

未央宫内,一片片的哭声还在延续着。

公孙长堰久久未能接受这个现实,只觉得心中空荡荡的,目不转睛的望着床榻上的人,导致公孙行止何时来的也不知道。

他跪在最前面,背影挺得笔直,面色看不出多大的伤感来。

而他的旁边就是公孙则,以此类推下去就是各个公主,妃嫔。

公孙瑾蹙眉,眉宇间有些不耐烦了,可还是忍耐着的。

而公孙离则是淡淡的扫了他一眼。

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不一样,到底谁是真的伤心,这又是假的伤心都分不清楚了,好像每个人都带上了面具。

孟妤跪在最后头,静静的倾听着身侧的抽泣声,好似离世的是他们的亲生父母一般。

可太后生前也不见这么多人前来探望,如今人一死倒是都前来吊唁了。

而那未央宫的门口也早就跪满了文武百官,场面几度伤感。

原先就没有什么太阳的天气一下子也阴沉沉下来,有些应景。

“高公公,传朕的旨意下去,太后寰了乃是国之大丧,太后身前德艺双馨,又贤惠淑德,追封为孝贤太后,与太皇葬于一处。”公孙长堰施施然的起身,那一身龙袍染了些血迹,是刚刚才太后手上的。

他的语气很是平淡,眼底的湿润也渐渐消散。

跪在地上的高公公唯唯诺诺的起身,“奴才遵旨。”

“太后可有什么遗言?”他回首,睥睨着面前的众人。

皇后擦了擦眼泪,抬起头来道:“母后神志不清了,只一味的提起娘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