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婚后二人几乎是形影不离,公孙行止除去处理朝政以外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和孟妤缠在一块,惹得不少人羡慕,可随着时间久了,她一直未曾有孕,便成为了百官诟病的话题。

有大臣开始死谏以此威逼他,公孙行止却以卸去皇帝一职来和对方硬抗。

尽管他瞒得很好,不想孟妤知道,可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这些流言蜚语还是落入了她的耳朵里面。

“娘娘别放在心上……”秋嬷嬷看着她愁眉不展的样子低声道:“陛下会处理好的。”

七叶死咬着嘴唇不出声,娘娘不能有孕还不都是因为陛下,那两年奔波劳碌,又在寺庙外跪了整整九日,能活下来已经是万幸了。

况且……

孟妤故作轻松的笑了笑,这几年她其实也不是没有想过让公孙行止选妃,如此……至少离去的时候不会太痛苦。

“没事,你们先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她望向众人的目光很是云淡风轻,好像并没有被影响到一样。

已经入秋了,天气越来越冷,她身上穿着厚厚的狐裘坐在拱窗前,身旁的案桌上香炉升起寥寥炊烟,她呆呆的望着秋雨袭来,目光有些黯然。

小金子得知此事便直奔御书房,这娘娘早膳就没用了,午膳也没用,不吃不喝的可把玉华宫的人急坏了。

这二人也不知怎么回事,这几日的气氛很是微妙,皇上不回玉华宫,皇后娘娘也不来寻他,引得宫中上上下下的人忐忑不安。

若不是因为今日娘娘不用膳,他也不敢壮着胆子前来。

公孙行止闻言猛的起身,黑着脸大步流星的往玉华宫的方向而去。

他这几日没回去就是因为怕这件事影响到她,可还是没能瞒得住。

他来时已经是酉时三刻了,孟妤昏昏沉沉的躺在榻上,察觉到有人在碰自己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着面前这张憔悴的面容不由得扯出一抹笑容来,抓住他的手嚅嗫道:“陛下……选妃吧!”

“阿妤,”他颤抖着声音贴近她,红着眼问,“那朕不当这个皇帝了好不好?”

“或者换个方法,”他不知从何处摸出来的一把匕首放在她的手中,握紧了她的手,抵着自己的胸口,目光坚定,“你杀了朕。”

孟妤心口一紧,握着匕首的手都在颤抖。

“相信朕好不好?”他将匕首一丢,直挺挺的插在了柱子上,而后恳求似的埋首在她脖颈处,哑着声音道。

也罢!

她想,那便任性一次吧!

次日早朝,在百官还未开口之前,公孙行止就抢先一步开口了。“朕自知不是一个多么优秀的君王,却也听得进忠言逆耳,可唯独皇后一事,朕寸步不让,商洽的江山从来不是公孙家的,它也不姓公孙,百年之后,功过自有史书批判,如今诸位非要逼朕,那么朕就只有禅位了。”

话音落下百官愕然,一个个瞠目结舌。

只瞧见高高在上的君王正起身欲要弃掉龙袍王冠。

“陛下!”

金銮殿上众人齐刷刷的跪了一地,吓得魂飞魄散。

房云翼瞪大了眼睛,心情复杂。

这几日皇上的处境他有目共睹,也压下去不少的折子,可始终难以和朝臣对抗,这事情闹了好一段时间,他也为皇上着急,没想到皇上居然如此的决绝……

“商洽可以没有朕,可朕不能没有皇后。”他掷地有声的一席话,在整个金銮殿回荡着。

经此之后,在无人提及这件事情,却也让百姓津津乐道。

陛下登基之后礼贤下士,更是做出不少丰功伟绩的事情来,对于朝中官员有能者居之,从不徇私,官员的进言也都能够听得进去,并且采纳,可唯独在皇后娘娘的事情上从不让一分一毫,固执得像个昏君。

这几年商洽在他的管理下面蒸蒸日上,百姓的日子也越发的好过了。

然而让人也想不到的是这些治国之治,有的还是皇后娘娘提出来的。

自此坊间关于这位皇后娘娘的赞美之词络绎不绝,空前绝后。

可这世间的美好总是短暂的,十年看似漫长实则也不过是弹指一挥间,更何况她也没能撑到十年。

二人甜甜蜜蜜的过了六年,一场意外却让她体内所有的病患如同潮水般涌出来。

棉都安平侯的千金随父入宫,却与另外几个孩童嬉闹时无意间跑来撞到了孟妤,她脚下绊了一个石子,重心不稳跌入湖中,此时又正逢寒冬,一场大病席卷而来。

时佑用内力给她续命,而今也是山穷水尽了。

他像疯了一样,险些杀了安平侯的千金,若不是她醒过来拦住,那日的御书房必定是血流成河的,安平侯一家怕是没法活着回到棉都。

她摇摇晃晃的一路小跑而来,上前试图抓住他手中的长剑,却被他给避开了,他目光冷冽,周身的戾气难以掩盖住,却还是费力的攒出一个笑容来,一把抱住她,“阿妤听话,你先回去,朕一会就回来。”

“可我想要你和我一起回去,”她煞白着小脸,不依不饶的摇了摇头,羸弱的靠在他的怀中,“陛下陪我一块回去好不好?我不想看见其他人。”

他浑身冰冷,望向安平侯一家的目光都是杀气,颤抖着将她打横抱起,“好。”

当他带着孟妤回宫的时候,孟妤早已经让人护送安平侯一家离开了。

太医告诉他,皇后娘娘已经油尽灯枯,至多不过一年的光景。

所有人都在骗他,都诓他,她用皇位,用天下绷住他,就是因为知道她不在了,自己也活不成的。

七叶哭着将真相合盘托出,娘娘的身体只有她和时佑知道,其余人一无所知。

他抱着怀中的人,双目殷红,像染了胭脂一般,所以这些年的甜蜜不过是上天对他的怜悯罢了?

孟妤虚弱的抱住他,试图将他身上的寒气都给融化了,紧紧的抓住他的衣衫,费力的开口,“没想瞒着你。”

他一声不吭,只是抱着她的手越发的用力了。

孟妤以为他生气了,接下来几日都没有出现,她放心不下,让七叶去打听消息,这才知道这几日他都把自己关在祠堂,直到房云翼急急忙忙的入宫,不顾外头御林军的阻拦。

这六年二人见面的机会很少,房云翼位极人臣,每日事务繁多,可他想着这都没什么,只要她平安喜乐就好。

得知此事之后却无论如何也坐不住了,冬日密雪,有碎玉声,廊檐下的风铃一阵阵的响起,他棕色的大氅上落了白,气息有些不稳,看着坐在蒲团上的面容憔悴的女子不禁握紧了衣袖,“为何不说?”

“我不想看见他绝望的模样。”她低垂着眉眼,终究是没忍住的两行清泪落了下来。

房云翼哑然,呆了大半个时辰,最终只是背过身去抑制住自己的腔调,“我会想办法的。”

可是想什么呢?

他自己也不知道。

孟妤不是中毒,是生病了,生了一场回天乏术的疾病。

她就像是来这人间渡劫的一样,劫数完了,就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