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雾散不去的深山老林迎来了夜幕,雨也下个不停。

孟妤泡过热水澡之后身子舒服了不少,禅房内多了些炭火,是静玄大师让人送来的。

她裹着被子坐在床榻上,望着一直守着自己的七叶无奈的笑道:“七叶,回去休息吧!”

“我不累!”七叶摇了摇头,打起精神来。

她有些无奈,轻声道:“七叶,如果不是我凉月也不会死,按理来说,你该恨我才对,可你没有,我在晋阳的时候,若不是你和凉月的话,我怕是早就死了。”

七叶转过身来看着她,热泪盈眶的摇了摇头,“我知道,这件事情不怪姑娘。”

孟妤笑了笑,朝着她道:“七叶,我睡不着,你陪我出去走走吧!”

“姑娘,你身子还没好,外头还下着雨,这山间又冷!”七叶担忧的道。

她弱弱的哀求,“我就是去拜个佛,来了这些天了,都还没有去好好看看!”

七叶拗不过她,只能搀扶着人下床,给她裹得厚厚的,方才陪着她往前院的佛像处而去的。

廊檐下已然是寂寂无声,唯有灯笼摇曳着照亮了夜间的路,七叶挑着灯笼在她身后小心翼翼的给她照路。

女子一袭白衣,披着件毛绒绒的狐裘,面色苍白,像是病入膏肓一般,衣袂随着夜风翩跹,仿佛这夜间行走的魅女,虽美,却让人觉得不敢高攀。

走到佛像前的时候,她松了一口气,此刻殿内静悄悄的,唯有一尊又一尊的佛像在灯火下显得肃穆又无情,冰冷又沉寂。

她提着裙摆跪下,抬起头望着这些佛像,苦笑着双手合十,诚心的祈祷。

在她闭上眼睛祷告的时候,外头却悄无声息的出现了一个黑衣人,对方将七叶打晕了过去,小心的放倒,他来到孟妤的身后,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似有些不解。

“真搞不懂,她总是提起你,说你是个与众不同的人,聪明,睿智,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和世人一样的庸俗,试图让神灵来达成所愿。

孟妤缓缓睁开了眼睛,头也不回的盯着佛像道:“现在你家洗刷冤屈了,你应该成为李拓的左膀右臂的,不也放弃了吗?”

因为他心中有愧,愧对于死去的李梵樱。

“我不是在拜佛,我只是在拜自己的欲望,”她有气无力的道:“我比不过梵樱公主,她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而我不过是芸芸众生中微不足道的一个罢了,我只希望我的夫君,长命百岁,平平安安。”

他总是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他如今自由了,可却不开心。

本想袖手天下,可却难以走出自己的内心,李梵樱就像是一根无形的丝线扯着他的身躯,让他无法远行。

“你会梦见她嘛?”她忽的问道:“她有来你的梦里嘛?”

时祐黑色的衣袍滴滴答答的落着雨水,双手上都是寒气和湿冷,他好看的眉眼中情绪复杂,嘴角抿成一条线,沉默代替了回答。

孟妤自顾自的道:“我梦见过她,她什么都没说,只是笑盈盈的望着我。”

他扭过头去,背对着她,眼眶突然湿润下来,他伸手一碰,竟是泪水。

不咸不淡的道:“李拓短时间内不会生事,有沈廓的帮助,他的太子之位动摇不了,晋文帝身子骨却越发羸弱了,你若是不把握时间,难保他不会卷土重来!”

孟妤古怪的转过身,吃力的起身看着他的背影,语气孱弱,“你在帮我?”

“她没什么朋友!”时祐云淡风轻的道。

聪明的人打交道,有些话不用说得太满,孟妤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呆呆的看着人走入了雨雾中去,百感交集。

这世道,谁不是身不由己?

谁又不是情难自禁?

时祐爱李梵樱却不自知,等她死了才发现情深入骨,以至于余生都将对她恋恋不忘,难以释怀。

生不能,死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