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的人都是冷心薄情的,因为他们本就是处在那样的环境当中的,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定位。

若是真如他所猜测的一样,这旧山河是该好好的收拾收拾了。

“房大人应该知道怎么做的,以卵击石,只会适得其反。”他沉声道。

朝中的局势诡异多变,不管皇帝打得什么主意也好,如今的江山还需一个君主来坐镇,这也是他迟迟未曾下手的原因。

晋阳虎视眈眈的,若是商洽大乱,岂不是给了他国可乘之机嘛!

他清醒的知道这一点。

房云翼面色凝重了起来,突然没法面对皇上了。

若是真的传出七皇子身死的消息的话,那么当今皇上才是最恐怖的人。

“下官知道了,下官这就去一趟大理寺。”房云翼拱了拱手,好半天这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孟妤作势欲要跟上,却被公孙行止一把拽住了,朝着她摇摇头,“阿妤送本宫回去。”

瞧着那消失在雨幕中的身影,孟妤蹙眉点了点头。

这一路上没什么人,江管家已经特意的打点过了。

他牵着人走到后门处,房檐上的积水顺着缝隙落下来,他举高了油纸伞,垂眸望向面前的人,沉声道:“阿妤,在等数月,等本宫这个太子废了,本宫带你去冀州,从头开始。”

绍安这边早已经不安全了,饶是他可以明哲保身的脱离,可难免也会掀起轩然大波的。

江沙也并非一直在冀州那处,也去过几次边关的,最多不过数月,晋阳肯定是要动手的,在此之前他得先离开绍安,才能稳住局势。

他要打一个江山来,送给他的阿妤。

孟妤仰起头来,笑靥如花的点了点头,“殿下说过冀州风光很好,殿下去哪,阿妤就去哪。”

“阿妤说话真好听,本宫喜欢听,”他莞尔,伸手顺了顺她的发顶,“阿妤要快些长大。”

她杏眼顾盼生姿,直勾勾的望着他,神秘兮兮的弯了弯嘴角,“最近在学一个东西,想送给殿下,等阿妤做好了,便给殿下戴上。”

只要看着他,也不惧怕什么了。

公孙行止莞尔,“好,阿妤回去吧!本宫自己回回去的。”

关心则乱,一担心便连最基本的判断力都失去了。

可一旦冷静下来,他依旧是那个运筹帷幄的太子殿下,总是能够让人刮目相看的。

送走了他,孟妤长叹了一口气,却未曾离开,而是就地取材的捡起地上的一根细小的木棍,蹲在地上在哪泥土中将几个人名写了下来。

而这一幕恰巧被当了一次梁上君子的萧柏文瞧在了眼里,他撑着油纸伞,轻飘飘的立在墙头上,隔着雨帘倒也瞧得不真切,只依稀看得出她在写字。

正当他看得入迷时,脚下一滑,直挺挺的从墙头掉下来,却又在空中潇洒的转了一圈这才稳稳当当的落在地面上的。

孟妤抬起头被那溅起的水花扰了视线,再一睁眼时才看清楚来人,她施施然的起身,中规中矩的屈膝行礼,“萧公子,你……”

“难道萧公子想效仿李公子当梁上君子不成?”她稍顿片刻,抿唇浅笑,饶有兴致的打量他。

萧柏文连连摆手,“姑娘可抬举在下了,在下可不行想被姑娘送去天牢,遭遇牢狱之灾,只是想来会一会房大人想通过房大人见一见太子殿下,未曾想房大人外出了,便只好做个梁上君子了。”

他说得井井有条的,倒像是真的一般。

可惜了,孟妤并非是那些个好糊弄的小姑娘,她毫不留情的就揭穿了萧柏文的借口,“太子殿下刚刚离开不久,萧公子现在去追还来得及。”

“这……”萧柏文干笑两声,走到屋檐下来,收了雨伞拱了拱手诚心诚意的道:“在下唐突了,姑娘勿怪。”

“只是有些好奇罢了,如今父亲将身家性命都压在殿下的身上了,为人子,自是要谨慎些才是。”

其实他老早就想来拜访了,只是没有一个好的理由和机会。

“我有几个问题想问问萧公子。”孟妤并没有很快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答非所问的道。

萧柏文也没往心里去,而是很爽快的颔首,“姑娘但说无妨。”

“萧公子觉得商洽是什么样的局势?”

他对答如流,“国力强盛,国泰民安。”

“当今皇上为君如何?”

“虽算不上圣明,却也不糊涂。”他从容不迫的道。

孟妤点了点头,又道:“所为国力强盛不过是面对晋阳三番两次的挑衅无动于衷,边关百姓被骚扰时一再退让,算不上圣明,是城内挖心命案乃是他纵容其子所谓,算不上糊涂,乃是他将堂堂护国大将军派去剿匪,大材小用,萧公子还觉得商洽当真国泰民安嘛?”

那荒漠中死了多少将士,那边关百姓苦不堪言。

那被抛心丢失荒野的尸首叫人心寒,王子犯法,天子却助纣为虐。

“萧阁老将萧家护得极好,这才让萧公子可以独善其身,还能这般逍遥快活。”她悠悠道,语气温凉如水。

萧柏文从一开始的信心满满,道如今的心情复杂沉重。

他的确对于朝中之事并不了解,因着不屑一顾,所以自是不予理睬的。

可如今却发现他们这些富家子弟,这般的纨绔。

“萧公子若是有空的话,不妨和我去天牢走一遭。”孟妤并没有指责亦或是数落他,只是就事论事罢了。

萧柏文从错愕中反应过来,微微挑眉,“去看李覃?”

“不,”她侧目,“去看看这人间疾苦,不白之冤,和生灵涂炭的模样。”

萧柏文没说话,跟了上去,后知后觉之后这才苦笑出来。

他分明是来试探她的,未曾想反被其打了一个猝不及防。

也难怪父亲都为之心悦诚服。

为了掩人耳目,萧柏文又不得不从后门飞身离开,绕到了门口和她同坐一辆马车,却隐隐觉得不妥,“姑娘就不怕他人看了说闲话?”

孟妤收回了视线,打量了他一番,一本正经的道:“萧公子今年二十五了,若是按照正常情况的话,孩子都七八岁了,孟妤在萧公子眼中不过是个没长大的丫头罢了。”

说难听点,她要是再小几岁的话,萧柏文都能当她爹了。

这话属实不怎么顺耳,萧柏文尴尬的扯了扯嘴角,头一次被人抨击年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