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在看见她的那一瞬间,公孙行止的呼吸都滞了一瞬,连带着心也紧张起来。

面前的人浑身都在颤抖,她聪明伶俐,沉着冷静,可那又如何呢!

这腌臜的事情,她依旧是做不来的。

“殿下,”她动了动嘴唇,努力的牵扯出一抹笑容来,泪光闪闪的望着他,“在这皇宫活着真的很难,奴婢知道你很难,可是奴婢希望你活着。”

他的手上粘了血,低垂着眉眼,思虑了许久,这才敛了情绪,天上月也不及他三分笑意。

“阿妤,以后别杀人了。”他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柔声道。

孟妤眉眼低垂,泪水一滴滴的砸在他的手心,滚烫又炽热,仿佛砸在了他的心上一般。

寂静的寝殿内,只听见她微微抽泣的哭声。

孟妤不是一个爱哭的人,可是这样的环境,这样的厮杀,远远比社会的冷漠,残酷来得粗暴。

一寸寸的吞噬着她,将她内心的原则,底线一点点的击垮。

他没说话,只是站着默默的陪着她,手上的绢帕一点点的擦掉她手上的血迹。

不知过了多久,他让孟妤独自回了自己的房间去休息,看着地上的鲜血,以及自己双手的模样,公孙行止有些动摇。

“殿下……”不多时,高栾走了进来,看着地上的鲜血微微蹙眉,沉声道:“苏小姐那边已经准备好了。”

“阿栾,”他眉眼低垂,目光呆滞,神情有些恍惚和茫然,“本宫看见阿妤那副样子,居然有些动摇了。”

没留下她是因为看着她那一副样子,心神不宁。

高栾对男女之事亦是懵懵懂懂的,所以也给不了什么好的答案,绞尽脑汁只好道:“殿下心善,她对殿下好。”

公孙行止摇摇头,“不是。”

这种感觉,他说不上来,可就是觉得心中压抑,烦闷,不安,恐慌,害怕。

想见到她,看见她叽叽喳喳的样子,亦或是坐在自己身侧神情专注的模样。

这一下高栾委实说不上来了,只好挠了挠头。

好在殿下并没有继续为难他,而是摆了摆手示意他离开。

想了想又将人叫住,“去把秋嬷嬷那把尸体处理一下。”

东宫死人并不是什么大事,可总是要给一个好的罪名才行。

高栾拱了拱手,“是。”

人一走,寝殿内又恢复了寂静,只有耳畔那电闪雷鸣的声音吵杂着。

这一夜,公孙行止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而同样的还有孟妤,泪水没入了发鬓间,手搭在眼睛上自嘲的勾了勾嘴角,“傻子。”

公孙行止那个傻子,她要是不说,那个人永远都不会知道的。

不知道也好,也不至于舍不得。

………

翠峦死了,死得不明不白,可却被秋嬷嬷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对于这种事情她是个中老手了,推卸责任一向如鱼得水,直接汇报给了皇后,一举两得。

三皇子自然是不敢多问些什么的,不过一个宫女死了便死了吧!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这东宫……总有些蹊跷啊!”公孙胜路过之时忍不住的蹙眉。

身旁的太监道:“许是此处太过于凄凉了,殿下还是早些前去,皇上还在御书房等着您呢!”

公孙胜蹙眉,心中有些不安,最近事情繁多,他忙得焦头烂额的,如今又被父皇叫进宫来。

莫非是挖心案一事?

心中犯怵的同时,也不敢违背命令,只能憋屈着跟上去。

骤雨初歇,取而代之的是淅淅沥沥的小雨,池塘里面都溢出来了。

而孟妤目睹了公孙胜的离开,听到那一番对话不由得蹙眉,握紧了手里面的油纸伞提着裙摆回了莠和殿。

衣带上粘了雨水,染了花香,清风一过,她的身上有着和公孙行止差不多的味道,却又多了一股女儿家的体香。

公孙行止盘腿坐在那蒲团上,手中捧着一本书慢悠悠的翻阅着,见到提前来掀了掀眼皮,目光落在她手上的牙齿印上,微微颦蹙着眉头,“给自己上药。”

孟妤这才注意到桌子上的一瓶药,也不矫情的就接了过去。

她模样认真的给自己擦拭着药,公孙行止定定的瞧着她,须臾之后这才道:“阿妤?”

“嗯?”她轻轻的嗯了一声。

公孙行止道:“昨夜看见你伤心,本宫心中压抑,有些恐慌,这是为何?”

她那有些红肿的眼闪过一丝的慌乱,取而代之的是憨厚的笑意,笑吟吟的抬起头来,莞尔道:“因为殿下可怜奴婢。”

他懵懵懂懂的点了点头,喃喃自语道:“高栾也是这么说的。”

孟妤心中苦笑,无奈的摇摇头。

秋嬷嬷说,殿下是一个不解风情的人。

他没怎么接触过人,更不用说男女感情上的事情了。

他学的乃是君子之道,并非是风月之事。

这样的人,怎么会知道去怎样喜欢一个人呢?

心中有些酸涩,她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给自己上药。

“殿下,皇后娘娘要杀你。”她上好药之后这才开口道。

公孙行止愣了一会,这倒是有些始料未及,却还是淡定的点了点头,“本宫知道了,她杀不了,阿妤不必担心。”

她微笑着颔首,“好,奴婢不担心。”

御书房这边。

公孙胜心情忐忑的站着,神色严谨的低垂着头颅。

公孙长堰心情凝重的翻看着手中的奏折,表情越发的黝黑,最终却也只是将奏折往地上一砸,“老三,这事你怎么看?”

“大皇兄,如今在关禁闭,儿臣不好妄下断语。”公孙胜撩起衣摆跪了下去。

公孙长堰冷笑,斜了他一眼,“此事当真不是你做的?”

公孙胜一身浩然正气的否认,“父皇,儿臣虽然和大皇兄不和,可为何要挖空心思的去对付一个闵家呢?”

那闵家对他也没有多大的坏处。

公孙长堰敛了敛眼神,若有所思的抿了抿嘴唇,“朕叫你前来,是有更重要的事情吩咐你去做的,此事暂且不提等上早朝之后,朕自会处理,你且过来。”

公孙胜毫不犹豫的凑了过去。

一直过了一个时辰,他这才从御书房离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