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七十八章：会死在梦中

她眼眶渐渐的红了起来，抓住他的手努力的扬起一抹微笑来，却连阻止他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这一生诸多的不由己，除了在她的事情上任性以外，望着面前这张脸，一如初见，只是多了那时没有的情意和愁容，她艰难的开口，“我明日想看看梅花，七叶说今年的梅花开得很好，你带我去看好不好？”

“阿妤，”他笑得有些费力，埋首在她脖颈处，“你是不是怕朕发疯？”

怕他乱杀无辜？

她难受的闭上眼，任由泪水没入鬓发间，强装镇定的解释，“我没怕你，可我不想你为了我犯错。”

他想犯错，想不顾一切的杀了那个小女孩。

“那你好好的，只要你好好的，朕什么都听你的。”他卑微的恳求，他有努力的在找其他的办法，哪怕是以命换命也在所不惜，他不在意这些的。

寝殿内安静了下来，她没法答应他这个条件，她的身子已经是在垂死挣扎了，先前一直有时祐毕生的内力压制住筋脉，如今一场风寒摧毁了那筑起的高墙，顷刻间化作乌有。

其实这些征兆在她前几年的时候就已经出现了，只是她一直自欺欺人罢了。

生命的倒计时像是一把利剑悬挂在他们二人的心上，房云翼负责监国之后虽然短暂的引起不小的轰动，可最后众人也都老实了下来。

陛下有令，扰皇后清幽者死。

宫内开始出现了很多从民间而来的高人，陆陆续续的出入玉华宫，人人都说陛下疯了，这话听着有些大逆不道，可伺候在他们身边的人却心中明白。

陛下如今的状况和疯了也没什么两样，白日里面除了和一些会奇门异术的人讨论皇后娘娘的病情以外，便是在哄着皇后娘娘睡下之后独自一个人翻阅古集，却又害怕的每隔半个时辰就去试探皇后娘娘的鼻息，小心翼翼得恨不得所有的事情亲力亲为。

除去这些，民间也开始轰动，皇上下令，谁能治好皇后娘娘的病，封侯拜相，加官进爵。

可大半个月过去了毫无进展，渐渐的入宫的人越来越少，希望越来越渺茫。

可饶是如此他也未曾放弃。

腊月初七这日，一大早的玉华宫乱作一团，已经巳时三刻了，孟妤还没有醒过来，不仅如此他已经叫了她许久，却始终没有回音，吓得玉华宫的所有人战战兢兢的。

翻飞的床幔，男人一袭竹月色的衣衫，温文儒雅，可脸上的表情无比狰狞，他害怕的抓住她的手，声音喑哑哽咽，似哭似笑的轻声唤她，“阿妤……别吓我，阿妤……”

“陛下太医来了。”外头七叶急急忙忙的带着太医跑了进来，红着眼道。

他慢慢的回过神来，踉踉跄跄的起身，一把抓住太医的手臂，手忙脚乱的道：“你快看看，阿妤怎么回事？为何朕怎么叫都醒不过来。”

他把过脉了，脉象很正常。

可他还是害怕，她这一睡要是醒不过来了怎么办？

太医战战兢兢的拱了拱手，麻溜的开始给孟妤看诊，床上的人双目紧闭，像是睡着了一样，眉目如画，恬静又美好，叫人不忍心去打搅。

跪在地上的人忐忑不安的等待着，一盏茶的功夫之后，太医松了一口气的站起身来，拱了拱手道：“陛下不必担心，娘娘无碍，只是睡着了。”

睡着了？

他不解的看着床上的人，“那为何现在还不醒？朕叫她，她也听不见。”

太医面露难色的跪在了地上，一副无能为力的表情，“娘娘她……娘娘的身体越来越虚弱了，开始出现嗜睡的情况，想必是陷入了梦境中……”

照此下去，她会安安静静的死在梦中，没有任何的痛苦可言。

这种症状他从医几十年也是第一次遇见，实在是无计可施。

娘娘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也就代表着娘娘命不久矣……

寝殿内安静了下来，他喉间一股涩涩的血腥味涌了上来，踉跄了几步，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陛下……”

众人大惊失色，高栾试图上前来搀扶，他目光一冷，“出去……”

“陛下！”太医看着这个状况只觉得不妙，这样下去皇后娘娘好不了，陛下自己就先不行了。

“滚出去。”他双目猩红，厉声呵斥。

七叶闻言只好将所有人都赶走了，一步三回头的看着榻上的皇后娘娘泪水滚落而下。

直到寝殿内安静下来之后，他慌慌张张的将嘴角的血迹抹掉，又让七叶进来把地上的血迹给擦干净，最后坐在床上，温柔细语的和她说话。

一直到正午时分，孟妤总算是醒过来了，她做了一个梦，一个很长很长的梦……长到好像陪着他走完了他的一整个童年。

以至于连梦境中都是泪流满面，她落着泪睁开眼睛，抬手擦掉他眼角的泪水，艰涩道：“我听见你在叫我……我梦见你了，我见到夫君儿时的样子，我想去看看那个时候的你。”

她好想好想，早点遇见他啊……

被爱得太深了，就不想离开了，

她太贪婪了，如今居然想要一生一世。

他的爱牵制着她，让她舍不得这个人世。

男人破涕为笑，握住她的手十指紧扣，声线都在颤抖，“阿妤……别丢下朕好不好？”

“如果你不在了，把朕一起带走。”他平静的说出这样一句话，却让人心也跟着一紧。

他像是没什么可留恋的东西和人了一样，所有的喜怒哀乐都放在了她的身上。

她在公孙行止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她不在，公孙行止便是一具尸体。

自这件事之后，他越发的紧张了，为了避免她陷入沉睡，总是会每日缠着她说话，芝麻绿豆的小事也能说上半个时辰，怕她觉得闷，便让人送来一些话本子，生硬的照着上面读下来。

这般姿态，导致七叶她们都没法接近孟妤，搞得人心惶惶的。

“我想和七叶说几句话……”天气越发的寒冷，再过几日又要过年了，她想有些事情还是要处理一下的，依偎在男人的怀中，孟妤舒服的换了一个姿势，小手轻轻的扯了扯男人的衣襟，懒洋洋的开口。

他合上手中的医术，默不作声的放在了一旁的桌几上，下颚紧绷，嘴角抿成一条线。

孟妤知道他在担心什么，讨好似的亲了亲男人的嘴唇，笑着道：“哪也不去，就在这里，你去外面给我折一支梅花来好不？”

他低下头，咬了咬女子的朱唇，无可奈何的应下了，“不能超过半个时辰。”

“好……”她乖巧的点了点头。

男人出去之后便将七叶唤了进来，而后穿着青色的狐裘朝着风雪中走去。

七叶总算是能够和她单独说话了瞬间泪如雨下，“娘娘……”

“七叶，”她展颜一笑，脸上逐渐有了些血色，这些日子被他养得很好，可身体一如既往，只是看上去正常了不少，朝着七叶招了招手，“过来。”

七叶慢慢的走过去，扑通一声跪下，泣不成声。

“别哭七叶，”她却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伸手让人站起来，而后像个大姐姐一样拉住她的手，“萧三公子喜欢你，这些年来他一直向你示好，我都知道，你也喜欢他，嫁给他吧！”

“不……”七叶哭着摇了摇头，“七叶不嫁，七叶不要离开娘娘。”

“我知道，这些年来，你都是为了我才不愿意搭理他的，”孟妤道：“可是我想看见你嫁人，开开心心的嫁人，嫁给自己喜欢的人，我怕我再也看不见了。”

七叶知道她的情况，所以这六年来寸步不离，萧柏文人很好，虽然从前的风流名声很出名，可喜欢七叶之后便改了，顶着萧阁老巨大的压力已经快要三十了，都未曾娶妻，他在等七叶。

因为她，他们已经耽搁了这么多年了。

“娘娘……”七叶泪流满面的跪了下去，“求您……别赶奴婢走。”

孟妤耐心的安慰她，“我能为你做的事情不多，凉月因为我而死，我总是要让你下半辈子无忧无虑，才能安安心心的去见凉月，告诉她，你过得很好……”

七叶泣不成声，泪水像是决堤的河水怎么也止不住。

她知道，娘娘这是在安排后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