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祐的目的达到了,自然是没有必要继续和此人纠缠不清的了,离开质子府之后只身一人走入了烟雨当中,脑海中却不由自主的就回想起她所说的那些话来,每一句都在扰乱他的心思。

不知不觉的踱步到了湖畔边来,扫了一眼寂静的湖面,忽然神色一冷,抬手一掌打在了湖水中,一瞬间升起了数米高的水帘来,又渐渐的恢复了平静。

“该死!”他咬牙,突然的懊恼了起来,自己居然让一个女人扰乱了自己的思路,还真是不该。

今夜的事情是一个转折点,只要她点头同意了,后续就好办了。

时祐按了一下眉心,随后几个起起落落的功夫就消失不见了。

而孟妤送走了江玉之后茫然的趴在了面前的案几上,渐渐的入了梦。

不到两年的时间,她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本该坚守自己的本心的,可不知不觉当中就被同化了,甚至让她觉得自己似乎生来就该属于这里的,要不然的话又如何能够做到这般的游刃有余呢?

她做了一个梦,梦中是现代和古代交织的境界,面前突然的出现了一尊佛像,佛定定的看着她,笑得慈眉善目的,空灵的声音自梦境中响起,“你可想回到你原来的地方去?”

她抬眼,脚下的步伐不由自主的开始挪动,可忽觉身后有人,猛的一回头,是那一袭青衫落拓,温润如玉的男人,正低垂着眉眼跪在满是尸横遍野的地方,四周都是鲜血,他衣衫被染得鲜红,面容满是污垢,心中忽然一紧,孟妤毫不犹豫的就转身飞扑了过去,却只能如一道幻影从他的面前穿过。

佛微笑着看她,久久不语,直到一阵像古老而又寂静了千百年的寺庙内突然响起的钟声打碎了这个场景,她自梦中醒过来,却全然记不清楚梦见了什么,只是摸了摸脸颊满是冷汗。

借助着这微弱的烛火,她楞了一瞬,方才起身上了床的。

十月底,依然是寒冬了。

孟妤成功的和李梵樱建立起了些交情,也摸出了一些门路来了,可李梵樱的嘴很严,她在朝中究竟有多少始终是一个谜,所以还得循环渐进才行。

而由此同时的青州城这边,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夜色浓郁,秋雨不绝,寒气自四面八方袭来。

齐王府的隔壁府邸内,却弥漫着杀气,地上都是鲜血,尸横遍野,四周都是弓箭手,一个个拉起弓箭对准了那雨雾中的二人。

几日前,邹苍海按照郑昀的说法试图将公孙行止逼出来,可事实证明行不通,后来郑昀又收到主子的来信,立刻急中生智,总算是将人给逼出来了,瞧着这一幕他洋洋得意的笑了笑。

还真是踏破铁鞋无匿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哈哈哈哈!太子殿下真是好手段啊!神不知鬼不觉的在小王的隔壁住了数月,还真是叫人好生钦佩啊!”邹苍海疯狂的哈哈大笑。

高栾左腿中了箭此刻早就动弹不得了,困难的拖着腿艰难的站着,手里面握着的长剑却始终未曾松懈一分。

而公孙行止浑身染血,已经分不清楚到底是别人的血还是他自己的血了,朦朦胧胧的雨雾中他闻声抬起头来,雨水顺着发丝不断的滴落下来,眉目当中清冷如冰,定定的看着哈哈大笑的邹苍海。

“殿下!”高栾一把抓住了他的长剑,“殿下,属下护着你杀出去。”

他可以死,但是殿下不能。

公孙行止垂眸,“你和本宫都不能死。”

“今日本王就要斩草除根,太子殿下好生威武,凭借一己之力,居然搅乱了商洽的江山,你敢杀我妻儿,今日本王就让你血债血偿。”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的邹苍海此刻只想着如何的将人大卸八块。

言罢,他抽出了自己的佩剑,怒目圆睁的朝着人冲了过去。

人群中的郑昀得意的看着这一幕,公孙行止怎么可能不出现呢?他如此的在意那个假太子,自然是不可能不出现的。

今日便是他的葬身之地。

郑昀怀揣着激动的心情瞧着邹苍海扑过去的样子,眼中的笑意更加的浓郁了。

而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个声音及时的打断了邹苍海的动作。

“父亲!”原本该是紧闭的府门,被人撞开来,邹忌急急忙忙的呵斥道。

而邹苍海原本已经举起来的手顿时就僵硬在了半空中,不敢相信的扭过头去。

而原本该空无一人的门外,此刻站满了骑兵。

“忌儿?”邹苍海看着那慢慢走近的身影顿时一惊。

邹忌点了点头,“父亲,不是太子殿下做的,凶手是……”

就在所有人都走神的时候,人群中一个身影却率先一步夺过了旁边士兵的弓箭,箭在弦上,瞬间飞向了邹苍海,公孙行止瞳孔瞪大,一把推开了人,侧身躲了过去,却不幸伤了手臂。

“殿下!”

伴随着一阵七嘴八舌的惊呼声,纪老将军和纪子瞻姗姗来迟,而前去搬救兵的萧泊文见到这一幕,怒从中来,只是可惜,郑昀的动作极快还是让人逃走了。

邹苍海还处于震惊当中,完全不清楚这是什么情况。

公孙行止却突然手一松,手里面的长剑咚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随后空中传来了一阵哈哈大笑的声音,“公孙行止,我虽不能杀了你,可你也活不了多久了,弓箭上有毒,此毒天下无解,哈哈哈哈!”

“殿下!”

一群人冲上去的时候,人已经体力不支的摇摇晃晃的倒下了。

“殿下!殿下!快,把殿下送回屋内。”

一群人手忙脚乱的将人送回屋内。

夜色中是四处流窜的身影,邹苍海让人把公孙行止送回了齐王府,这才从儿子的口中得知凶手是谁,后悔莫及,却为时已晚。

纪老将军痛心疾首的自责。

一群人就这么站在门外等候着。

公孙行止伤势并不重,只是中了毒情况自然是不一样的,前前后后来了数十个大夫全都束手无策,一连五日,他始终在屋内半梦半醒,备受折磨。

一直到第六日的时候,房门总算是打开了,他清醒过来,跌坐在床榻上,双目涣散,面色煞白。

“殿下!”邹苍海满怀愧疚的跪在地上看着他。

可公孙行止并不想见他,也不关心他邹家的事情,只是抓住被褥,望向旁边的其余几人,“萧慎和高栾留下,其余的人先出去。”

“父亲,咱们先出去,等殿下好转了再说也不迟。”邹忌见着父亲固执的样子奉劝道。

这些天他把发生的事情,和自己为什么与纪老将军他们一起出现的原因都告诉父亲了,父亲满怀愧疚。

而他则是不幸中的万幸,那日大火并不在家中,却被贼人用一具尸体冒充了自己,花了许久的时间这才赶回青州城的,可谁知道半路遇见了纪老将军他们,他就清楚了,青州保不住了,所以为了帮助他们成功抵达青州城,这才耽误了不少的时间,谁知道险些害得太子殿下丧命。

邹忌拽住父亲和纪老将军他们一块离开了房间。

屋内就只剩下他们三人,高栾的箭伤也已经好转了不少。

“殿下你……”萧泊文表情复杂的看着他。

公孙行止抬起头来,气若游丝的看着他,“这几日本宫给自己把过脉了,也问过大夫了,此毒无解,所以本宫的时间不多了。”

“殿下!”萧泊文急的有些哽咽,若是他不走的话,事情就不会发生了。

高栾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公孙行止自嘲的笑了笑,“人总是会死的,没什么可伤心的,更何况,本宫这条命早在十多年前就没了,这十多年的时光也不过是苟延残喘偷来的罢了,本宫一死,你们便不必再继续做些什么了,萧慎带着他们向公孙离投降,只要本宫死了,他就不会对你们起疑心的。”

“若他无能,你们也可取而代之。”

萧慎握紧了手中的折扇,语气有些艰难,“殿下不试试怎知……”

“本宫自己就是大夫,怎会不知?”他抬起头来无奈的笑了笑。

他曾在医术上见过这个毒药的,不会很快毒发,最多两个月的时间,人会一点点的被吞噬,最后化作一滩血水。

只要稍微沾染上一点,五脏六腑就会被吞没,毫无医治的可能。

“本宫时日无多了,走到这一步,也不算是对不起父皇母后了,只是……”他忽而沉默了一瞬,低垂着眉眼,凌乱的墨发遮挡住了眼底的悲痛,艰涩的道:“这世间,本宫唯有一人放不下。”

高栾红着眼未曾抬头,死死的握紧了佩剑。

他知道殿下所说的人是谁。

“萧慎,本宫求你一件事!不惜一切代价,把阿妤带走,走得远远的,给她找一个世外桃源,让她安度余生,不要告诉她本宫出事了,你就告诉她……本宫不要她了。”

他语气干涩,嗓子疼得发紧。

这五日他把所有的事情都给安排妥贴了。

可在此之前,他分明还向往着未来的日子是什么样的。

萧慎手里面的扇子被捏成了几瓣,咬了咬嘴唇,“萧慎遵命。”

随后他离开了房间,心情沉重。

而高栾则是还跪在地上,等待着他的吩咐。

公孙行止强撑着优低声道:“阿栾,你从小跟着本宫,本宫若是死了,你必不会老老实实的跟着旁人的,那你就替本宫守着阿妤吧!给她寻一个好的夫君,保护着她。”

可她那么好,这世间的男儿谁又配得上她呢?

高栾无声的落泪,垂下头。

又听见殿下声音颤抖的喃喃,“可是……本宫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