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清凉凉的风迎面而来,她拖着受伤的身子先去了一趟自己居住的屋子,颤巍巍的将血肉模糊的衣裙褪下,又强撑着换了一身衣裙,洗干净了身上的血迹时已经是华灯初上了。

望着铜镜里面陌生的自己她瞳孔微微的缩了缩,这副身躯不过十六岁,个子也不高,容貌一般般,又胖,不该是她的。

习惯了这张脸的孟妤都快认不出来自己了,她不该是这个模样的,西装革履,叱诧商场的。

这双手也本该是用来读书写字的,如今却杀人,玩弄权谋,宫斗。

夜晚的风从未关的窗户出吹了进来,让她得以彻彻底底的清醒了几分,额前的碎发也沾染住了,她抿唇困难的从床上起身。

屋内黑漆漆的一片,她没点蜡烛,独自屋内待到现在。

孟妤这才发现自己多可悲,多么的自负,如今发生的一切都将她所有的信心给消磨掉了,每一步都走得很艰难。

“阿妤人呢?”莠和殿内,公孙行止等了好几个时辰,可是今日的晚膳迟迟未见,孟妤人也没有出现。

这是从未发生过的事情,他没来由得心中一紧,握紧了手中的书。

高栾侯在旁边摇摇头:“未曾回来。”

“去看看,”公孙行止一惊,几乎是下意识的就从位置上起身。

而就在这个时候,殿门口就直挺挺的站了个人。

月色朦胧,孟妤就站在那里,大大的身躯遮住了月亮,斑斓的树影落在她的身上,看起来有些虚幻。

瞧见她的瞬间,公孙行止是有些恼怒的,他看着面前的人冷冷的开口:“你去了何处?”

“奴婢……去了一趟厨房,见着那处好吃的颇多,所以就贪嘴了些,这才把时辰给忘了的。”她低垂着头,支支吾吾的开口,让人看的不真切她的模样。

可只有孟妤知道,她是拖着一身的伤前来了。

提着裙摆朝着里面走去,每一步都觉得浑身的骨头在撕裂开来,摇曳的烛火下一步步的走近他。

公孙行止凝眸,似是不相信她这个荒唐的借口。

目光如炬的落在她的嘴角:“谁打你了?”

孟妤不语,只是轻轻的对着他摇摇头,动了动嘴角。

他眸色一冷,瞥了一眼殿外的身影,手指握成拳头:“滚出去,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忤逆本宫,不过是让你去拿些东西罢了,还敢这般拖拖拉拉,别以为你是大皇子送来的,本宫不敢将你赶出去。”

他话音未落,孟妤就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匍匐在他的脚下:“奴婢知错。”

“去殿外跪着,没有本宫的命令,不许起来。”他咬了咬牙,一字一句的道。

地上的人头也不回的提着裙摆摇摇晃晃的走了出去,屋檐下,孟妤撩起裙摆麻利的跪了下去,挺直了腰板。

而夜色中偷听的人满意的看着这一幕,一溜烟的跑了。

他的所作所为一气呵成,导致高栾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殿下可从未处罚过谁,此番这么做所为何故?

这苗豆芽不一直动老老实实的么?

孟妤跪在地上,静静的等待着,直到面前出现了一双锦靴,靛蓝色的衣摆扫过地面,她缓缓抬起头眼中有些委屈。

他没说话,定定的瞧着她,伸手拉起她的手臂,掀开藕粉色的衣裙就看见了手臂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伤。

“被打了?”他温柔细语,轻轻的碰了碰:“谁打阿妤了?”

她抿唇没说话,只是觉得身上很疼,没被自己的主子打,倒是被一群和她一样的人毒打了一顿。

她不是没有反抗,而是不能反抗。

一旦反抗,不管是她,还是公孙行止都会惹来旁人的猜忌。

这个把月过得太过于安逸了,导致她都快忘了东宫虽然看似没有危险,但其实也是危险重重的,只是相比之下待在公孙行止的身边比较安全而已。

那怕她有意的去避开危险,可那些危险也会找上她的。

只要她在东宫一日,就永远都会无休止的成为众多人去对付的对象。

“殿下,夜深了,”她答非所问的扬起笑脸来,咧开嘴笑了笑:“奴婢不疼。”

斜斜的吹风吹得他心底一凉,垂眸瞧着她黯然神伤的样子,心中头一次有了心软这样的错觉。

他身边除了高栾并没有其他人,孟妤是在他身边最久的一个宫女了。

从前也不是没有过,不是被人毒死了,就是自己跑了。

她对他很好,他就想着对她温和几分,可现在小胖丫被人欺负了,温顺了十几年的公孙行止,头一次想教训人。

这是他的人,如何能让旁人欺负了去?

似懂非懂的高栾站在身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轻轻的给她把衣袖放下,手指从她的脸上划过,“阿妤乖,咱们打回来。”

她点点头,也没放在心上。

公孙行止何等聪明,怎么看不出来怎么一回事。

这是有人把视线放在她的身上来了。

他深深的看了孟妤一眼,拂袖而去,直接进了屋内。

而高栾不明所以的愣在原地,没一会被叫了进去,又被赶了出来。

明白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后,他愧疚的看向孟妤,别扭的开口:“殿下的处境很艰难,不能像别的主子一样给你出气。”

这个把月的接触下来,他也算是对孟妤有了几分的信任,知道这小胖丫不是坏人,至少没有想要坑害殿下的心思。

孟妤笑得轻松:“奴婢知道。”

而屋内的人坐在窗边的一张椅子上,背靠着椅背,心无旁骛的擦着手中寒光四射的长剑,脑海中忽的一闪而过一些难以捕捉的画面。

他会武,却从未拿剑伤过人,因为他得忍,得熬,得光芒内敛。

公孙长堰想要将他养废,所以他就装作一个废物在此处苟延残喘,一边又搅弄风云,先是三年前的许昌全,又是最近的陈泰宁,而这些都是害得他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

他自诩聪明,从未失手,可今夜看见孟妤为了不露出破绽而一身伤的时候,他突然觉得还不够。

手中的长剑突然一挥从手中飞了出去,朝着那亮堂堂的蜡烛而去,剑尖从火焰上划过的刹那,蜡烛瞬间熄灭,殿内一片漆黑,没人看得清他的神色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