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欢在剥栗子吃,这天气冷什么事也做不了,写字,手冷;绣花,手冷;看书,手冷。

只有围着炉子取暖烤板栗才不会手冷。

弦音,弦乐陪着她烤栗子煮茶,福丫在讲话本子。

外面北风呼呼,里面暖意融融舒服的不得了。

宋承带着一身寒气进来,就见梁欢穿着湖蓝的夹袄,坐在炉子前,两只手因为剥板栗弄的手上黑乎乎的,小嘴上也有黑灰,她自己还不知道,全神贯注听着福丫讲故事。

弦音看到太子进来,忙地站起行了万福,几人这才看到太子进来了,都停了下来鱼贯出去了。

宋承脱下身上麾衣丢在长榻上,拿了帕子给梁欢擦嘴。

“你瞧你吃的跟个小猫似的,嘴巴都黑了。”

梁欢还不知道,赶紧给自己擦,跑到镜子前面去看,果然是的,连耳朵上都有黑灰,她很不好意思:“你进来也不出声,我好去外面迎你。”

宋承看到她满心就剩柔情了,外头那些乱七糟八的事,他一件也不愿意想。

“外面太冷了,你在屋里呆着别到处跑。”

前几天下的雪到这会还没融赶紧了,看着还有一场雪要下。

“今年过年估计格外的冷。”

梁欢点头:“那我要多穿些,不知道今年我家会做什么样的菜,从前三十晚上,家里的饭桌上摆满了菜,能从初一吃到十五都吃不完。”

她提及家人,宋承心头就有些异样,看着梁欢无邪的小脸,他深吸了口气,牵住她的手将人带进内室里。

“阿欢,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梁欢看他慎重的脸色,心底隐约能猜到是什么事情了。

“你大伯在大同三万大军不敌鞑靼三千人,几乎全军覆灭,父皇震怒要治罪梁家,你母亲父亲怕是过不好年了。”

不仅没有办法过年,还差点都下大狱。

梁欢表现出极为震惊害怕的样子来:“怎么会这样啊!我大伯对朝廷一直忠心耿耿,陛下就为一场战事就要治罪我家吗?”

宋承握着她的手,语气有几分焦急:“你别担心,我会劝导父皇的,治罪…也分大小,惩处些银子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不出人命出些银子不是什么大事。”

梁欢看着宋承真挚焦急的眼,心头有丝恍惚,他这是真心的在帮助她?还是借此机会拉拢梁家,为他后来的带兵亲征卖给梁家人情?

梁欢垂下眼一声不吭,这个样子的宋承,她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去面对。

陛下的用意她也知道,不过是梁家手握兵权太久了,陛下不放心梁家,要卸掉梁家的兵权。

那宋承呢,这件事里他又是什么样的心思?

“阿欢?”

梁欢抬头,澄澈的眸光里映着宋承发急的脸,她轻轻的道:“殿下,您要是有办法就救救我的家人,毕竟梁家是我的母族,我不忍心看着他们下狱落难。”

“不会的,不会的,我不会让你的家人落难的。”

宋承安抚好她,见她终于松快了脸色,他也忪了口气喊人进来传膳。

梁欢知道这件事最后的结果,梁家人没有下狱,但是兵权还是被卸了,这都不打紧,家里人不出事就可以。

下午贪嘴吃多了板栗,晚饭只吃了下半碗就吃不下了,宋承以为她担心的用不下饭。

梁家这会也是热锅上的蚂蚁急的不得了,宋承打发人连夜出宫递消息,只要交出兵权,罚些银子,就不是灭门的大罪,梁老爷子看到太子的亲笔信大松了口气,对着垂头丧气的梁二爷夫妇安慰几句,梁家的女儿总算是派上了用场。

梁欢吃完洗漱上了床,该睡睡,该喝喝,上床前还吃了碗花茶,宋承也盥洗好进了屋,摘掉发冠揉着头皮,梁欢拿了牙梳给他轻轻梳拢长发。

宋承无意道:“皇后思念大哥思念的紧,精神都有些不好了,过完年我们一起去庙中给她祈福。”

梁欢默然不语,她什么都知道他巴不得皇后疯掉,却还要做出这样的冠冕样子,也真是难为他了。

梁欢看着镜中宋承俊秀的脸,忽地道:“皇后想念宋显,那死去的人能感觉到活着的人在思念他吗?”

宋承失笑:“鬼神之论,不值一提。”

梁欢笑了声,放下梳子,结束了这个话题。

她先上了榻,迷蒙着要睡去,宋承才放下书掀开被子上了床。

“不过我曾听鲁道士说,世上有种祭魂法,可将死去的人重新召回世上。”

梁欢都快睡着了,听了这话睁开眼。

“死去的人召回世上?”

宋承不大相信这些,提了被子躺下来:“是啊,说是用自己的生魂祭天,就能将故去的人重新唤回到人世。”

他说完笑了下,觉得这种事就是无稽之谈。

梁欢眼睛睁的大大的,生魂祭天,将故去的人唤回人世?

她为什么会重生?难道真的是因为有人用魂灵祭天吗?

心爱之人?谁是她的心爱之人?又或者……她是谁的心爱之人?

“怎么了?刚才不是就喊困?这会眼睛睁的这样大,是睡不着了。”

宋承不晓得她在想什么,以为她被自己说的这些鬼神之说给吓着了。

安抚的揉着她的脸,亲亲她额头,想到无穷无尽的政事。

叹了口气:“从前还以为当皇帝就是坐的高高的,指挥大臣们做事,谁想却不是,每日里的奏疏看也看不完,这便算了,还要跟御史台的那些个谏官据理力争,谏官掌规谏讽谕,若皇帝言行稍有偏差,那些个酸臭咸菜御史们就是谏诤进言,引经据典说的皇帝好像是犯了天大的错一样,若是一意孤行,又会被说成是独断专行的暴君。”

酸臭咸菜?

梁欢哈哈大笑,前世宋承就称那些御史大夫是酸臭老咸菜,原来他从当太子开始,就这样说那些人了。

“你笑什么?”

梁欢噗嗤噗嗤的笑:“就是觉得你这话说的很贴切。”

宋承见她笑的眉眼弯弯,他也开心:“当皇帝也没那么快乐,我瞧着我父皇就当的很辛苦,前日他还跟我说要禅位给我,他要跟着鲁道士一起去上清宫修道享清福。”

宣和帝这样说了,那宋承登基的日子就快到了吧,梁欢记得前世也是宣和帝禅位给的他。

宋承眼底透着亮,伏在她耳边:“阿欢,我当了皇帝,你就是皇后了,你高兴吗?”

梁欢只想叹气,高兴吗?换作世上任何一个女人都很高兴,前世的自己当了皇后一开始也是高兴的没边了。

望夫成龙,望夫成龙,夫婿有朝一日成了真龙,自己跟着成为一国之母,接受百姓叩拜,享极尊贵荣华。

梁欢不忍心拂掉宋承的高兴,嗯了声:“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