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迟来的自我剖析,让梁欢想笑,这也是经历的那么生死大事后,她才回味过来的结果。

怀雁停了絮叨,莫名的看着梁欢:“姑娘,奴婢说话惹你笑了吗?”

梁欢绷着笑:“不是,哦,你刚才说什么?我不跟梁诗吵架?我…该跟她吵?”梁欢摆手,“口头上的输赢最没意思了。”

怀雁看着她,半饷迟钝的哦了声,觉得姑娘越来越让人看不懂了,什么叫口头上的输赢没意思,那什么才有意思?难道是要跟三姑娘打上一架?那传出去多难听啊,怀雁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走到外面,有个矮矮的影子朝她走来。

“怀雁姑娘,五姐姐在睡觉吗?”

梁欢在里面听到声音,踩着绣鞋出来:“是梁珠吗?”

梁珠赶紧应了声:“是我,五姐姐。”

梁珠四岁,比梁秋还要小上一岁,生的粉嫩可人,长的很可爱,虽说黄姨娘不讨喜,梁珠很招人喜欢,张氏不待见黄姨娘母女,但梁欢跟梁晨愿意带着梁珠玩耍。

梁珠手里捧着一把半开的带着叶子的黄月季花,献好的插在圆肚花瓶里。

“我吵到五姐姐了吧?五姐姐,对不起。”

梁欢摇头:“没有,我也正要起来,这花哪里来的?”

梁珠忙道:“是姨娘院子里的,我前几天就瞧好了,今天早上开了很多很多呢,我让小翠姑娘帮我摘了几枝给姐姐送来。”

这花确实好,花瓣娇嫩鲜艳没有一点被虫咬的痕迹,梁欢凑上去闻了一口,就觉馨香扑鼻,心情都跟着花香变好了。

揉揉梁珠的脸蛋:“采花大盗。”

梁珠直摆手:“才不是,这是送给五姐姐的,我还要去给四姐姐也送些。”

梁欢目送梁珠去了梁晨的院子,转身进屋躺下,天热,她是能不动就不动,脑子却没停下思考。

梁珠是个好孩子,黄姨娘却不是什么好人,她能进梁家的大门,也不是正经门路进来的。

上辈子梁欢跟宋承成婚,先是成了康王妃,后进宫做皇后,梁晨也嫁的好人家,黄姨娘眼红的不行,一心想把梁珠嫁个上等人家,选来选去选了定国侯府,那侯府的吴侯爷命中克妻,娶了三任妻子,皆得病而亡,且那时候,吴国公的年纪都比梁二爷还要大,黄姨娘硬是将梁珠嫁去给吴国公续弦。

好歹也是开国郡公府家的姑娘,虽说是个庶女,也不能就这样的糟践了,不知道黄姨娘脑子里都装的些什么,平白的害死了梁珠。

梁珠嫁去没多久,次年就因难产身亡,留下个没娘的孩子,那孩子早产,胎里的不足,三岁就夭折了。

梁欢在屋子里转了圈,在圈椅里坐下,手指摩挲着腕上的金条脱,不拘如何,梁珠是不能再嫁给吴国公了,长大后的梁珠明艳动人,那样好的姑娘,去跟一个半老头子做夫妻,也亏得黄姨娘下的了这个心。

廊下的灯笼一溜的挂上,晕黄的光映的屋内融融的,小翠进来摘了琉璃灯罩,点了灯,白烛里揉了香屑,白烛燃烧时,香气跟着发散,屋内弥漫着清浅的甜香。

烛火在小翠脸上跳动,小翠的眉眼异样的生动,梁欢瞧着有些恍惚,她想起小翠被怀雁的尸体吓的发疯的样子。

“姑娘,是去太太房中用饭,还是就在屋里吃饭?”

“都有什么?”

小翠清清嗓子开始报菜名:“蒸鸭子,糖醋熘鱼,拌凉粉,鳝丝羹,母鸡菜羹汤。”

梁欢不住的点头:“都是我爱吃的,就在我屋里用吧,不去我母亲那了。”

秦妈妈进来道:“还有西瓜在井水里放着呢,姑娘吃完饭,吃上些解暑气。”

这可真是到了心坎里,梁欢笑眯了眼:“我还想问饭后有没有西瓜吃呢。”

梁欢这些日子,别的没干,就跟各种吃食对付上了,闷头大吃特吃,旁的也不管,她就想她要吃的壮壮的,别人才不敢欺负她。

“鳝丝煮面也很好吃,家里还有鳝丝吗?秦妈妈去跟厨房说声,明早给我煮碗汤面。”

秦妈妈给她切西瓜:“厨房下午从街市上买回的鳝鱼,还有的呢,我一会就去说。”

梁欢光脚盘腿坐在竹簟上,捧着西瓜吃相不大文雅,秦妈妈艰难的道:“姑娘,你虽说还小,可这盘腿吃西瓜要是被夫人看到了,可是要训斥的。”

梁欢当然知道吃相不雅,就放下了腿,西瓜搁在案上:“我娘屋里有吗?”

“有是有,夫人这会怕是顾不上吃西瓜。”

梁欢放下勺子:“怎么了?我娘不舒服吗?”说着要穿鞋子去飞叶轩,秦妈妈拦住她。

“不是呢,夫人这会在给黄姨娘立规矩呢,顾不上吃西瓜。”

立规矩?

“黄姨娘犯了什么错。”

秦妈妈就说了,黄姨娘今天伺候梁二爷,用的是夫人惯用的前朝的青瓷杯子煮茶的,梁二爷不小心将杯子给打碎了,夫人回来后发现杯子不见了,一问是被黄姨娘用来伺候梁二爷时弄碎了,没等夫人说呢,黄姨娘自己就来立规矩了。

“就跪在飞叶轩外面呢。”

梁欢擦了擦嘴,西瓜汁流的到处都是,她的金锦袖口上都染了水红的汁水。

黄姨娘自己去母亲面前立规矩?她什么时候这么自觉了?

梁欢擦了嘴,将脏了衣服换成牙色的薄绸短衣去了飞叶轩。

到了飞叶轩外面,走上短桥就看到黄姨娘跪在门楣下面,低眉顺眼的。

梁欢走了进去,黄姨娘听了脚步声抬头见是五姑娘梁欢,觉得脸上没光,身子伏的更低。

梁欢没跟她说话,进去喊娘,张氏坐在里屋,面前案桌上的饭菜一口没动,听得小女儿进来,才抬了眼,只是脸色阴沉心情不好。

梁欢挨着母亲坐下,看了眼饭菜,小声道:“娘为何不用饭?”她说这话,就是想听她娘倒苦水。

果然,张氏眉头一皱,噼里啪啦的道:“你爹是要宠妾灭妻啊,方才在我这闹了一通才滚蛋,梁晨去劝他,都劝不住,可真有本事,为了下贱坯子,亲生女儿都顾不上了!”

张氏咬紧牙喘了口气,转而看着梁欢又道,“还说不是成心的!我那东西放的好好的,她非要拿去用!这也没什么,也不是给外人用,偏还打碎了,那茶具都是成套的,毁了一只,还有什么用!你爹还说我小鸡肚肠!他懂什么!”

梁欢懂,她娘要的就是她爹的态度,她爹呢,一个劲的帮着黄姨娘,她娘就更加的生气,越生气越是看黄姨娘不顺眼,就给黄姨娘上规矩,她爹一看黄姨娘这么可怜,就更加的厌恶她娘。

总之是个恶循环,杯子是小事,夫妻不睦才是最根本的大事。

梁欢心底模模糊糊的好像想起点什么,从洞开的窗户往外看,黄姨娘像有些跪不下去的样子,上半个身子伏在地上。

张氏见女儿往外打量,以为她是同情黄姨娘,啐了声道:“下贱胚子!我当初就不应该让她进梁家后门!”

梁欢盯着那伏成一团的纤细身影,脑中闪过一些片段,啊的一声,她记得是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