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检想到的另一条门路就是发动致仕官员以及豪商们捐资助学,在各地兴办学校。

尤其是承平已久、繁华日甚的江南一带,大多数人已不为温饱问题所困扰,创办学堂、扩建私塾、扩招生源的条件已经完全具备,兴文建学正当其时。

虽然江南一直是文风昌盛之地,但寻常百姓的识字率依然不高。

随着商贸、海贸的兴盛,江南大批的手工作坊如雨后春笋般崛起,但很多技术正面临着瓶颈,极大地制约了生产力的发展。

而让更多的能工巧匠能够读书认字,从而学到更多的知识,以求在各种技术层面上突破创新,这应该是促进手工业发展的一条必由之路。

朱由检打算把江南的豪商们作为兴办学堂的主力,而致仕在家的官绅作为前者的补充。

其实江南大商贾们一直就有资助读书人的习气,只不过他们把重心放在了科举有望的生员身上。

因为这种提前投资将来会给他们带来极为丰厚的收益,一旦被他们资助的读书人中试为官,那他们在生意场上就会得到特殊的关照与回报,这种互利互惠的关系下,江南利益集团才一步步地形成。

而朱由检的打算是开办平民学堂,而非这种精英式的投机行为,这种赔本生意怕是商贾们很难接受的。

若是不给这些人一些好处,就想让他们帮助朝廷完成这种全民普及的义务教育,那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虽然朱由检可以动用厂卫的力量,用杀鸡骇猴的方法逼迫他们就范,但这种破坏法律和规则的办法是与他的初衷相违背的。

让更多人读书明理,在用知识改变世界的同时也学会遵纪守法,并且让这种观念普及到全大明境内,那才是朱由检最想看到的结果。

而如果自己开了破坏规则的先例,那以后就很难服人了。

朱由检之所以想让江南商贾参与到办学中来,看中的并不是他们的银钱,他看中的是这个群体所具备的人脉。

而且以商贾们灵活的头脑和思维来看,将学堂交给他们去办,应该会比官方做的更好。

朱由检对此事的结果可以想见:学堂办起来之后,商贾们肯定会一直关注此事。一旦发现这些贫民子弟中有好的苗子,那他们会采取重点照顾的举措,相反设法将这样的孩子培养成做官的苗子,哪怕十棵成材一棵,那也是有的赚。

而至于其他资质一般的孩子,他们肯定会用听之任之的方式不再过问,反正只要糊弄过去就行。

他们这种自以为聪明的想法其实正中朱由检的下怀,朱由检办学的目的只是为了提高全民识字率而已,又不是为了培养更多的官员。

现在的关键就是如何诱使他们将更多的学堂办起来,并且利用他们掌握的人脉来提供更多的师资力量,至于其他的问题根本无足轻重。

想来想去,朱由检决定以名爵酬功的方法来进行试水,如果此法效果一般,那就再想别的办法。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兴办教育并非一朝一夕之事,没必要太过仓促,急也没有用,欲速则不达就是这个道理。

所谓的名爵并非真正的爵位,而只是一些荣誉头衔,有了这样的荣衔就可以见官不跪,与生员的资格类似,但要比生员的档次要高一些。

这项计划还不至于招致朝臣的一致反对,因为这是有先例的。

当初自己刚刚穿越过来,朝廷财政窘迫无比时,侯恂就提出过这样的主张,只不过随着事态的迅速好转,这项建议也就此搁置而已。

随着时间的推移,不知不觉间已至小雪的节气,路上的行人也因天气寒冷的原因而逐渐减少。

京师西城一座四进的宅院后宅书房内,刚刚下值的温体仁摘下乌纱、脱了官服和官靴,在婢女的服侍下换上一身宽大的青色道袍,踩上一双轻便舒适的锦缎步鞋后,浑身顿觉轻松无比。

“去,让二公子来书房一趟!”

温体仁在椅子上坐下后吩咐道。

“是,老爷!”

婢女蹲身一礼后出了书房,反身将门扇轻掩后向侧院而去。

不一会功夫,一身蓝色直裰、头发用束带扎着的温侃敲门之后推门而入。

“孩儿见过父亲,不知父亲大人唤儿前来有何吩咐?”

温侃向温体仁施礼后恭敬地开口问道。

“祯玉,过几日司农寺官署即将开始正式运作,作为司农寺为数不多的主官之一,你可准备妥当?入职之后可有何打算?且说来与为父听听!”

温体仁看着年过三旬的次子,脸上的神色与平时一般无二。

自家的三个儿子在学问上均无所长,长子与三子都只有生员的功名在身,只有这个次子于数年前勉强中举。

温体仁本想给次子找一个知县的职位,但因他与原吏部尚书王永光交恶的缘故,一直未曾如愿,无奈之下,只能让其在家中等待合适的时机与职位。

崇祯八年上半年,温体仁终于抓住时机,一举将王永光参倒,这才报了此前之仇。

过后不久,在时任吏部左侍郎周云的默许下,温体仁不顾其他几名阁老的反对与嫌弃,厚着脸皮将次子硬是安插到了内阁七品中书舍人的位子,并对外美其名曰:举贤不避亲。

在温体仁的计划中,最终他会在致仕之前,舍了自己这张老脸求皇帝一次,将这个最有出息的儿子安插到顺天府推官的职位上,自己带着其余二子回乌程老家,也算是尽心尽力了。

没想到这几年随着皇帝的性情大变,对自己却是更加的信任和厚待,不仅赐恩荫给了自己的长子,而且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将一个远胜从六品推官的位子赏给了次子。

皇帝的恩赏让温体仁在更为忠心耿耿地同时,对自家后代的前程也有了更大的野望。

“禀父亲大人,孩儿原本对司农寺之权属并无太多涉猎,在知悉得赏新职之后,孩儿也是抓紧搜寻相关文档资料以备他用,这几日倒是小有所获,如此于寺务上倒也不致露怯。”

温侃虽在学问上并无过人之姿,但从小受温体仁的影响,对于为官之道倒是颇有一套,为人处事也是八面玲珑,揣摩上意也是比较拿手。

“至于寺务如何开展,孩儿以为,还是遵照两位少卿之意便可,孩儿自会少言多做,方不致令上官生厌。”

温侃见父亲脸上有欣慰之意,紧接着便将初步的打算讲了出来。

“我儿做的不差!此举方乃为官、尤其是下官之道!为父就是生怕你会依仗吾之权势盛气凌人、威压上官,以致恶名在外,传到宫里会使圣人不快,累及为父之名。我儿能懂此道,为父无忧矣!”

温体仁手捋胡须,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来。

“且请父亲大人宽心,孩儿岂是不知进退之人?孩儿以为,圣上虽是将父亲按在大司农之位,其实就是想将司农寺之地位拔高,但又碍于众官之口才隐忍下来。待司农寺有了相当之成就,圣上定会将其拔至六部同等之品级,孩儿觉着,司农寺大有可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