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户部中选调司农寺左少卿的决定也是朱由检慎重思考后才做出的。

宋应星毕竟没有做过执政一方的主官,对于一个如此大的部门如何统筹布局根本没有丝毫经验,现在最适合他的应该是副手的职位,这样正好可以发挥他所擅长的技术类特点,投身于田间地头、工坊窑炉的亲身实践之中。

户部清吏司郎中的优势前面已经讲过,这些官员都属于业务精熟的官场老手,知道如何去开展和推动寺务。只要侯恂严格把关,从十几名郎中里挑选一名各方面经验都比较丰富、工作作风稳健扎实之人还是不难的。

司农寺少卿这个位子对于户部的郎中们可谓是有着巨大的诱惑力,五品到四品对于中级官员来说可是个天花板,如果没有强大的背景靠山,绝大多数官员升到五品也就到头了。

侯恂现在的心里已经是乐开了花。

他正在琢磨赵之用留下的空缺以及随后的一系列人事问题呢,没成想又一个从四品的高官位置给了户部。

由堂官于部中举荐一名正四品大员,这在户部两百年的历史中可是绝无仅有之事。

这倒不是说户部官员以前没有升擢的先例,但那些升迁之人并不是由本部堂官举荐的,而是靠着其他的途径才得以拔擢的。

而这次由部中选拔人才一事外界并无任何干涉,是实打实的有几位堂官们考察后定下的人选。

被拔擢的赵之用也是在部中待了十年的老人,凭借着能力从主事一步步升到了郎中,这一切都是部里上下有目共睹的,对他的升擢虽然也有人说三道四,但大多数人还是对此表示了认可,都认为这次升赏是比较公正的。

对于自家尚书能升为大学士,并且从皇帝那里给部中官员讨要到了升赏之权后,部里上下对侯恂的尊敬之情可见于言表,所有人见到侯恂都会恭恭敬敬的施礼问候,看侯恂的眼神里满是尊敬和谄媚之意,每个人办差都更加的勤勉敬业,都渴望自己做的一切会被部堂看在眼中。

两位侍郎现在每天上值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分头到侯恂的公房报道问安,请示汇报一下今天有哪些部务要处置,然后才是回到自己的公房办差,这在以前可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

侯恂心里自然清楚,自己入阁的事已经是十拿九稳了,接下来就是确定谁接他尚书位子的事了。

按照皇帝几年来习惯于使用专业人才的作风,他空下来的位子应该会从两名侍郎中选拔使用,而皇帝肯定会就此征询他的意见和看法,可以说自己的意见直接决定了谁能坐上尚书这个正二品位子。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左侍郎周志谦很有希望成为新的户部尚书。

不管是从能力还是为人出事上看,周志谦都比右侍郎李凤村要强一些,侯恂面圣时也刻意带着周志谦露了几次面,从皇帝的态度上看,对周志谦是比较满意的。

对此心知肚明的周志谦对他的举动也是感激万分,与侯恂相处时言行中处处透着尊敬之意。

部里的种种变化使得侯恂私底下也是得意非常。

自己既能蒙圣恩入阁,并且还能左右二品、四品大员的人选,这已经是人生的巅峰了。

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这几件好事还不算完,皇帝竟然紧接着又向户部扔出了一个大肉包子,自己竟然又可以对一位从四品高官的位子进行决定性的选择,此事过后,自己在部中的威望可是更加的如日中天了。

“启奏圣上,既是圣意欲放开茶禁,臣自是不敢置喙其中深意;只是从此之后,太仓又要减少一笔收入,而部中茶马司、茶课司相关人等,以及都察院巡茶御史如何安插,还请圣上示下!”

“朕于此前曾查询过相关数据,茶课每年于太仓纳银仅十余万两之数,现下不论是国帑还是內帑都已日渐好转,已不差这些许银钱了。而茶禁放开之后,茶叶之销量将会猛增数倍甚至更多,种茶农户定会增加种植亩数,此后也必将长期受益其中。故而,茶叶放开经营已是大势所趋!至于富余人员安插,户部自我消化即可,茶马司、茶课司从即日起予以撤销,巡茶御史自有都察院予以安插!”

促进和刺激商品流通是除了农业以外的重中之重,也是带动经济发展最主要的因素。

而作为大明远销海外的三件套之一的茶叶更应该从政策上予以大力扶持。解除茶禁,把茶叶从官营改为民营,这便是最有效的手段之一。

这条禁令的解除也给江南士绅们带来新的财路,让他们的利润更加扩大化,同时也将带动相关农户的收入出现较大幅度的增长。

茶禁的取消意味着朝廷将不再对茶叶的种植面积进行限制和管理,茶商们也不用再从官府手中购买茶叶再去进行销售,这样既降低了成本又减少了中间环节,从而使茶叶成为完全自由流动的市场化商品。

明面上朝廷每年损失了十几万两银子的收入,但由此引发和产生的社会效益却是无法估量和计算的,对海贸的发展和促进也有着良好的助推作用。

其实朱由检早就针对茶禁一事派人做过查访,在江南一带或者是云贵等茶叶主产区,很多乡绅土豪早就无视朝廷禁令,暗地或者半公开的扩大了茶树的种植面积,用以满足日益增长地市场需求,自己也从中获取了巨大的利益。

这些人都是地方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和当地官府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本着利益均沾的原则,地方官员们也默许了他们的这种做法。

如果不是这种私自种植采摘的茶园存在的话,每年大明自身消耗以及销往海外、边塞地区大批茶叶从哪里来呢?

“启奏圣上,臣有本要上!”

起身说话的是年过六旬的刑部尚书冯英。

作为存在感及其微弱的冯英一向很少出言参与政务,每次会商也都是以旁观者的身份静坐无言,时间长了,包括朱由检在内的阁老重臣们基本都忽略了还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哦?呵呵!冯卿可是难得发言!有话只管讲来便可!朕亦想知卿有何建言呈上!”

朱由检先是微微一怔,随即微笑着对这位老臣示意道。

“启奏圣上,臣只是观圣上锐意图新之连番举动后,对照本部事物后偶有所感,于是便草拟题本一份,将今日所思之列于其上以供圣览。老臣年齿已长,思虑或许仍有粗鄙疏漏之处,还请圣上御览后予以指正!”

“冯卿且坐、且坐!不管卿之建言有何疏漏之处,但为公务者,即可直言不讳!未曾想诸卿尽然于朝政之上均有独特之思,朕心甚喜之!卿坐下回话即可!不知冯卿此番所奏大致为何事?”

王承恩将冯英的题本拿来交到朱由检的手中,朱由检并未即可翻看,而是饶有兴致地开口发问道。

他是有意为之的,为的就是让冯英当着众臣的面把自己的想法公开讲出来,算是给这位老臣一次露脸的机会。

不管冯英在题本中写了什么,只要涉及的是公事,那就值得去肯定和赞扬。

“老臣谢过圣上恩典!臣于题本中所言为刑部所涉之三事。其一为提刑按察下州县一事;其二为改变押解流放犯人方式之事;其三为改善各地官府刑狱之况一事!”

“哦?此三事实是令朕有耳目一新之感!卿快快讲来,朕与众卿均洗耳恭听!”

冯英的话让本来对他并没什么期待的朱由检精神一振,随即笑着催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