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瘦弱的身体裹在黑色风衣内,过肩发发尾不知是因为室外风吹还是因为人疾行而有些凌乱。

闻姜目前和陈西塘并无直接的接触和交集,陈西塘此刻站在她的房间门外的举动显得突兀。

但闻姜也有自己的判断力,她大概能猜到是因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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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步之隔,闻姜在门内,陈西塘在门外,闻姜站了五秒,见陈西塘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主动问:“有事?”

陈西塘似乎才缓过神来:“我……”

她略微迟疑,闻姜即刻便懂,开口利落干脆:“如果没敲错门,有事就进门说;是敲错门的话就就此告辞。”

闻姜的意思表达地很明确:有事儿说事儿,没事儿抓紧走人。

陈西塘很快做出了选择:“有事。”

闻姜转身往里走,将房门洞开放心地留给陈西塘:“那好,进来说。矗门外看摄像头吗?”

陈西塘跟在她身后进入房间内,关好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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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门,闻姜自顾自地查看陆时寒放置在床侧的食盒,没有即刻搭理陈西塘。

陈西塘摁响门铃前酝酿出的情绪此刻几乎全部从她身体内流泻而出,面对闻姜,她已经不知道从何说起,用什么语气来说她想要说的事情。

见到陆时寒清晨从闻姜房间门内出来,又见到陆时寒插房卡再度进闻姜房间时的那种惊诧和恼怒已经被更多说不明道不清的情绪所替代。

她认识陆时寒多年,从他刚入大学成为陈玄卢的学生,她就认识了名叫陆时寒的这个男人。

他长成了男人的时候,她还是少女;她长成女人的时候,他已经变成了更耀眼的男人。

当年她出国,是为了见更多的世面尽快地成长,缩短和他之间八年的差距。

她现在回来了,可没做好有人捷足先登的准备。

她无法接受,这场追人的仗还没打,她就一败涂地了。

可情敌相见,分外眼红的只有她自己,闻姜似乎不为所动。

陈西塘双手攥在一起,打量着面前脂米分未施却和屏幕上的那张脸差异不大的闻姜。

她问闻姜:“需要我自我介绍吗?”

闻姜扯唇回,以一种漫不经心的口气:“陈小姐觉得我会请身份不明的人进门吗?”

陈西塘却没有作罢,仍旧坚持亲自表明身份,同时直白地表明来意:“我是陈西塘,陈玄卢的女儿。我现在站在这里,不是因为工作,是因为我在追今早从你房内出去的那个男人。”

闻姜将几样小菜摊在餐桌上摆好,手臂撑在桌面边缘,对陈西塘说:“哦,追你的。要吃吗?”

陈西塘怀疑自己听错,下意识地问:“你说什么?”

闻姜拉开高脚凳在餐桌旁落座,扫她一眼又将视线调转回餐桌上的食物。

闻姜告诉她:“你听的很对,问你要不要吃。”

闻姜用瓷勺勾了一匙杂粮蔬菜粥,放到唇畔,轻呼一口气吹去些许白雾般的热气,眸子微眯,眼神有些迷离:“陈小姐,你太瘦。摸上去多半硌得慌,想谈一场让你的伴侣手感舒适的恋爱的话,建议你增点儿肥。说实话,身为女人,我都挺看重手感的,舒服很重要。”

陈西塘呼出一口气,咬字重复:“我说我在追陆时寒。”

闻姜慢斯条理地继续享用早餐:“追你的。你的事,和我有一分一毫的关系?”

闻姜的反应似是毫不在意,陈西塘心底的怒气开始上涌,说出她得出的结论:“你不在乎他。”

闻姜抬眼看她,手指曲起擦了下右眼眶。

陈西塘以为她这下要恼,可闻姜随后只是弯唇溢笑,指指对面的沙发:“瞧我这待客之道,坐那儿说。让你一小姑娘站着好几分钟了,显得我这样的老人多不怜香惜玉啊?!”

陈西塘:“……”

她站在原地,死盯着闻姜。

见陈西塘一副威武不能屈的表情,闻姜搁置下手中的瓷勺,忽然站起身。

原本闻姜坐着,陈西塘是站在她对面。

此刻闻姜站起来,手臂撑在餐桌上,隔着一个餐桌的距离,她高出陈西塘六厘米,微垂眸看着陈西塘如临大敌的脸说:“不好意思坐?那这样好了,我和你一起坐过去。人多,我这主人陪着,你总好意思坐了吧?出门在外的,性格还是外向点儿好,别认生。”

☆、第39章

第三十八章:怜香惜玉(下)

陈西塘觉得四肢一时麻痹,不知道该做出何种举动。

闻姜又抬了抬下巴,示意她落座。

晨光打在闻姜纤长的脖颈上,陈西塘抬头看着,只觉得眼前这个女人……有病。

还不按常理出牌。

理智赶跑情绪占据上风,陈西塘再度吸了口气:“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想告诉你,我喜欢他,还会继续追他。他婚前,我会追得光明正大。既然是敌人,那我以后很可能在他面前说你坏话,你最好有这个心理准备。”

闻姜嗯了声,随后又失笑出声。

陈西塘的这席话,让闻姜觉得有点儿新鲜。

这话里带着挑衅,也带着不成熟的孩子气,还直白的有点儿可爱。

闻姜抱臂靠在餐桌上,倒没真得走到陈西塘身旁一起落座,想听听看陈西塘还有什么“高见”。

陈西塘不负她望继续:“我喜欢时寒哥已经很长时间,你才离婚,我认识他、喜欢他都在你之前。你不适合他,他不会喜欢被人放在显微镜下审视,和你在一起,会有很多摄像头和显微镜对准他。”

闻姜附和:“太有道理了,说的对。”

陈西塘:“……”

陈西塘眼里蕴着怒意:“你如果喜欢他,就该为他考虑。你根本就是不够喜欢他。组里这么多双眼睛,你们,你们——”

闻姜乐了:“哦,你见他进我门了。我逼他进来的,我还限制他人身自由了,我这人真是太缺德了。”

她微微笑着,眼角微翘,是笑的姿态,但没什么暖意。

陈西塘不傻,知道她在说反话,脸上的神情此刻透着警惕:“我知道你什么意思。我说追他,你说那是我的事。我来找你,你肯定也想说我找错了人。可我不会去找他告诉他你们不合适,他不会喜欢听,我不会这样做给自己减分。”

闻姜静静听着,在陈西塘说这段话的同时,拿起餐桌上的瓷壶,斟了一杯适才泡好的茉莉茶。

她端起玻璃茶杯,几乎是在陈西塘话落那刻,她忽而上前两步,距陈西塘仅剩咫尺之距。

闻姜对陈西塘说:“姑娘,说完了?来,喝一口,费口舌怪累的,润润嗓子。”

陈西塘没动,闻姜近在咫尺,她呼出的气息几乎让陈西塘感觉到扫在面庞上的轻风是热的。

闻姜拖着玻璃杯的手微微上移,一脸长辈式的看小孩似的慈爱。

陈西塘还是没迎来料想中的针锋相对,挥出去的招势浮在空气中,她整个人的面部表情都不知道该如何摆放,脸色苍白了一点。

闻姜摇了摇头,把玻璃杯往她手里塞,动作特别柔和,声音都温柔了起来:“看你这脸都给急白了,不舒服?需要我调高室内空调温度?”

陈西塘出于常年教养接过玻璃杯,眉头蹙得死死的:“你别这样,你什么意思?”

闻姜做出一个受伤的表情,长眸里盈光一闪,甚至带些委屈。

陈西塘顿时全身紧绷,如临大敌,仅仅攥着玻璃杯。

闻姜这才彻底松开她往陈西塘手中塞茶杯的手,松的时候还特别不小心地手指从陈西塘手背上划过。

闻姜声音低沉了下去,话里叹息的意味明显:“你不是对你的时寒哥动心了吗,不明白我对你示好是什么意思?”

她目光紧紧锁在陈西塘饱满嫣红的唇上:“你没有感觉到吗?你动过心,应该嗅觉灵敏了一点才对。你说的对,我还不够喜欢他。你来,让我看到你勇敢直白、挺与众不同的一面,我就喜欢特别的,心动了,怎么办吧?”

陈西塘:“……”

陈西塘瞳孔因为惊诧紧缩:“开什么玩笑,你——你够了。”

闻姜笑,说得特别认真:“圈里人通吃的很多,以后有你长世面的机会。陈导圈里混得开,身为陈导女儿,你应该有所了解才对。我甩了你的时寒哥,不正如你愿吗?”

她拉了下陈西塘的胳膊:“初次见面也没什么好送的。”

闻姜指了指摆在餐桌正中间的玻璃花瓶,瓶里还插着一束依旧鲜嫩的百合:“你们小姑娘不都喜欢花吗?你连这瓶一起端走吧,送你花,你别嫌磕掺就好。”

陈西塘:“……”

她跑得很快,像看神经病一样最后看了闻姜一眼。

闻姜没生气,靠回餐桌旁看着她甩门走人,自己笑了会儿,又觉得适才那梗挺无聊的。

她老大不小一人,万一毁了比她小的小姑娘的世界观和人生观,那也还是挺有负罪感的。

只是觊觎她闻姜的人的人,对她的人有非分之想的人,她忍了又忍,还是觉得放过的话,心里有障碍跨不过去。

何况她那么“怜香惜玉”。

☆、第40章

第四十章:咫尺之距

陈西塘从闻姜房内出来,站在廊道里犹豫了一会儿,到底还是没有再去敲陆时寒的门。

闻姜是个魂淡。

闻姜是个浑球。

这样的人竟然性别为女。

陈西塘在心里骂了两句,努力给自己被闻姜耍了后热起来的脸降温,她还顺带在闻姜房间门口跺了几下脚,但仍旧不能泄愤。

闻姜那张明艳的脸,闻姜调笑的语调,闻姜的手指划过她手背时那种触感……都在陈西塘脑海中生根,挥之不去。

可从小唐斯和陈玄庐教她的礼义廉耻太多,陈西塘实在做不出来闻姜适才对她做过的那种事。

她摁了下太阳穴,觉得那里似乎即将炸出个洞喷出些什么来。

比如能降女妖、除女魔的人血之类的。

最好是往闻姜身上一泼,就能收服她的那种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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