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犹豫

苏泽面色严肃地来找墨阳。他发丝凌乱，透着一股颓气。如果凑近去闻的话，还能闻到他身上相当浓郁的酒味，显然是刚才已经喝了好几杯酒了，喝得并不算少。

“皇上，你这是干什么？”墨阳又心疼又生气，见苏泽走路不稳，忙上前去扶住了他，苏泽将整个重量都加在墨阳身上。他双眼迷离，嘴里不停地说着话，但是听不清内容。

苏泽在半醉半醒之间听到墨阳的声音，这才察觉到自己的仪态。墨阳向来看重这个，他不能让墨阳失望了。他将身体从墨阳身上离开，整个人站得笔直，正色地说道：“舅舅，苏泽有事找您相商。”

墨阳显得有些疑惑，自从苏泽登基之后，他基本就不再管事了，也就守着他的焐楼恣意快活。手下的人倒还会定期向他汇报苏泽的情况，他也只是随意一听，一切都是让苏泽自己去处理。

如今看着苏泽这副不解的样子，墨阳着实有些担心，于是用眼神示意他说下去，饱经世事的紫色眼眸中带着对苏泽的鼓励。

苏泽身上这时已经不见半分刚才的荒唐，看着就像没有喝酒一样，他用沙哑的嗓音开口说道：“舅舅，她怀孕了。”言简意赅，懂的人自懂。

墨阳一想便知这个她是景柔。在这世上，能够让苏泽的情绪像这样大有起伏的，恐怕也只有景柔一人了。陡然间听到这个消息，墨阳显得有些震惊，就连瞳孔也放大了。

苏泽也是花了好久才接受这个事实，他看到墨阳掩饰不住的情绪，表现得十分理解。

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苏泽是愁得慌，他心里知道应该怎么处理这件事情才是最为稳妥的，可是景柔告诉他的时候她眼里的期待揪着苏泽的心，让他不忍心去把这一切美好亲手毁掉。

墨阳没有想到苏泽和景柔之间的牵绊竟然有这么深，在这个时候他期望苏泽可以做出正确的选择，而不要被旁的一些事绊住了手脚，但是他不确定苏泽的想法。于是他试探着开口问苏泽：“这件事情你打算怎么处理？”不带有任何感情色彩，十分平和地说出了这句话。

苏泽皱着双眉，眉间马上就形成了一个“山”字，他说道：“这个孩子不能要。”这是一个早就想好的决定，在景柔告诉他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在心里决定了，只是说出来的时候，他的心还是忍不住发痛。

墨阳其实很欣慰苏泽可以做出这个选择，他说道：“皇上，你做得很对，这个孩子是要不得的，不要说现在，就是将来也是万万不能要的。”

苏泽再次沉默，不能要意味着他要亲手将他的孩子，还是他和景柔的孩子，亲手杀死。想到那个画面，他的心痛的不行。他选择闭上了眼睛，这是一种对自我的防御和逃避。

墨阳看到了苏泽隐藏着的几分伤心，苏泽和景柔对彼此的想法他看不透，但是杀死自己的孩子，苏泽恐怕还过不去这道坎，他说道：“皇上，你要想想，你今后还会有许多其他的孩子的，柔嫔不也怀孕了吗？你要学会往前看，等到了我这个岁数，你回头看看，这些都没什么大不了的。”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还用自己的经历去劝慰苏泽。

然而苏泽想得是：没错，也许以后他会有其他的孩子，但是他和景柔的孩子恐怕是再也没有了。

“舅舅。”苏泽向墨阳求救，想要让墨阳拉他出这个心中的牢笼。

“孩子，到舅舅这里来。”墨阳就像是和孩童说话一般和苏泽说着话，他用他结实的双臂抱住苏泽，给予他力量。

熟悉的气息果然让苏泽的心情稍微平复了一些。一时之间，他想到了很多。有他的母妃，有他和景柔的初见，还有苏泽和墨阳。过去发生的种种轮番在他的脑海中播放，做了许久的心里建设，他终于下定决心，做出了这个艰难的决定。

看到苏泽的面上满是坚决，墨阳就明白了。果然他当年没有看错人，苏泽是一个明白人，不会因为一些事情而失了判断。

“皇上，这件事情如果要做一定要越早越好，免得夜长梦多。如果被太多的人知道的话，对你对她也都不好。”墨阳阐述着自己的看法，向苏泽提了这个建议。

苏泽点点头说道：“舅舅，我知道的。刚才叨扰舅舅了，如果有什么做的不妥的地方还请批评指正。”

“皇上不必介怀于这件事情，身为你的舅舅，很高兴你做出了对的选择。”墨阳说。

自己的决定得到了墨阳的肯定，又有了墨阳提的建议，苏泽觉得墨阳说得十分有理。这件事情必须越早行动越好，并且不能声张出去。他想到景柔的性子，认定她应该没有和任何人提起这件事，那么一切行动都还来得及。

他偷偷命令他的暗卫去帮他拿了堕胎药，苏泽没有耽搁一分一秒，拿到药的晚上，他就去辛者库找到了景柔。

看到白日不欢而散的苏泽晚上又出现在这里，景柔的心里乐开了花。他一定是来看我的，一定是，他也一定会留下这个孩子的。

景柔的笑颜绽放在这个黑夜中，刺痛了苏泽的眼。看到这么明媚的笑容，想到等一会儿要对景柔做的荒唐事，苏泽终归不是一个铁石心肠的人，他不忍心看到景柔那么难过，但是他不得不这么做。

“见过皇上。”景柔跟苏泽客套地打着招呼，就好像他们从没谋面一样，更不用说他们两个曾经身为夫妻了。

苏泽的心里千弯百转，但是他努力没有让景柔看出来。他命令景柔说：“快给我倒杯水。”

景柔只能照做，她起身用刚烧热的水为苏泽满怀心意地沏了一杯曾经苏泽最喜欢喝的茶。

景柔忙前忙后，大部分的时候都只留给苏泽一个背影，苏泽却乐此不疲，连身影都看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