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位侍郎都是三品,一位是上侍郎董元,另一位是下侍郎徐文。两人平日里没少在朝上一唱一和的播弄是非,但是因为是皇上亲信,也是旁人拿捏不得的人物。

眼瞧他二人来了,场面一度有些尴尬。

宴桌摆到了后院,庄府后院本就不大,只能堪堪容下几桌。却也正好是够位子的情况。

庒守心身着深红色的圆领锦服,样式上有些像是官服一般。他头顶金冠,模样看上去,倒和以往并没多大变化。只是彼时的温润如玉不是人间烟火般的清官少年郎,变得更加成熟稳重了,仍旧是那么温柔的眉眼,却满是历练后的平和,让人一看,便止不住的安心。

庄夫人白思慈,是个正统出身的官家小姐,一举一动,都得体有礼,两人相衬,更是多了几分默契。

他二人张罗好客人,白思慈便把自己四岁的女儿带到宴桌上坐下。开宴时,给她喂了一小口的鱼肉。小姑娘清秀可人,绑着漂亮的总角,一身粉红色锦服,精致得让人一瞧便心生喜悦。

庒守心起身与一桌的大人敬酒。“不过是小小的华诞,却让诸位大人从百忙中抽身,本官心中有愧,自罚一杯。”

庒守心端着瓷杯,声音清清淡淡温柔极了。

“哪里,庄大人华诞,可是皇上亲口要求操办的,我等也是奉了皇上之命,代替皇上,来与庄大人祝贺。”

一向嘴皮子利索的徐文,烘托着气氛,众人笑笑,都受了庒守心一杯酒。

董元倒是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了,频频看向身后,不知为何。天明的东大人没有前来,却派了隶下的新任吏司。此人也是皇上一派,一方面是为了避嫌,表示自己与宝熏并没有私交,另一方面,也算是给皇上面子。

六卿其他几位大人,基本上都是一个心思。这么一来,庒守心华诞上来的,主桌上,也便都是皇上的人居多。

天明新任吏司谢博看着董元频繁回头,便取笑道。“董大人这是怎么了?酒菜也已上齐,怎么心不在焉的模样?”

董元尴尬的笑着,徐文倒是有些生气的样子,并没有开口帮衬他把这桩揭过去。

一个下人出现在后院,对着守在回廊上等待吩咐的枯香说了些什么。枯香皱着眉头,挪步来到了主桌前。

她先是行了个礼,移步到庒守心身侧低声说了些什么。

庒守心显得有些诧异,他放下手中的酒杯,不知在想些什么。董元和徐文二人,倒是紧张的看着。

“请进来吧。”

听到庒守心的话,董元和徐文二人明显松了一口气。谢博看着他二人,不知他二人又想做些什么,心生不喜。

和这些六卿官员不同,侍郎一职向来就不讨好,他们是帝王跟前的红人,往往都是被冠以蒙蔽帝王的虚名,不太得官员喜欢。

枯香应了声是,行礼退下。谢博打破局面开口问道。“庄大人,可有不妥?”

“并无。”庒守心摇了摇头。“只是故人突然到访,如若几位大人不介意,能否让本官亲迎?”

“这是自然!”徐文开口道。“庄大人华诞,不如便把人请过来,一同吃席,岂不正好。”

众人话音刚落,枯香便领人进了后院。

那是一个非常年轻的夫人。她穿着样式复杂的锦衣,上下两节衣裙,梳着端庄又不失俏皮的妇人发髻,在简单的珠玉簪子衬托下,简单中透着别样的美丽。她肤若凝脂,脸颊白皙中透着红润,一双大眼睛灵动极了,仿佛会说话一般。

她跟在枯香的身后,略有疑惑的探头看着,动作有些失礼,但又十分的可爱。

若不是看她如此打扮,说是个小姑娘也无任何不妥。

白思慈最先表达了她的诧异,她放下筷子,在女儿的注视下,缓缓起身。

枯香将人带到了庒守心跟前。“大人,人已带到。”

“下去吧。”

“是。”

枯香领命离开,庄耀玥起身,朝那女子笑笑。“叶子,好久不见。”

秦叶子只觉众人的目光都要把她盯穿了。

“这位夫人是?”谢博疑惑的问道。

秦叶子行了个礼,却不大标准有些生疏,一看就是很少如此的。她略微尴尬的笑着。“瑞丰庄县令夫人秦氏,匆忙拜访,打扰了几位大人性质。”

宴席一下子就热闹起来了,低声的交谈不绝于耳。

主桌上的人纷纷站起身,独留小姑娘一个人乖巧的坐着,不明所以。

“这位就是先太傅的夫人,久仰大名,今日才得以一见。”徐文故作亲近的上前朝秦叶子礼拜,显得非常的兴奋。

谢博等人不是傻子,多半也看出来,今日这一招,和董徐二人脱不了干系。

为官之人,多少都有些听闻。先太傅庄耀玥,与宝熏庄大人有过过节,都传与先太傅的夫人有关,如今庄大人华诞,却故意把先太傅的夫人请来,说里头没有什么,便是谁都不信的。

“大人言重了。家夫只是一个小小县令,大人唤一声庄县令即可。”

徐文没料到,对方倒是半点面子都不给,让他多少有些下不来台。董元看了不免心中得意。他二人都是皇上跟前办事的,虽然都是一致对外,但私底下过节也不少,刚刚徐文没有开口帮他,他也是记恨在心。

“秦姐姐,你怎么就这么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白思慈上前拉住秦叶子的手,亲近的问她。

旁人都道白思慈不亏是白大人嫡孙女,是个能忍事的。否则,哪家女子面对自己相公的旧情,能够这般。

可他们哪里知道,白思慈是真的挺高兴的。当年秦叶子随着庄耀玥退出京城,一去便是五年,她心中遗憾之深,大概也只有她自己知晓。

秦叶子不大好意思的摸摸头,翡翠手镯下的手腕白皙得耀人。她稍稍靠近白思慈,压低声音与她说。

“这是怎么回事啊?你们在做什么?”

“是我的华诞。”一旁的庒守心听了个清楚。“秦叶子,你来得可是时候。”

庒守心一向清冷的表情,难得露出了温柔的笑颜,他的眸子里也满满的宠溺之色,连‘本官’的自称都丢个一干二净。旁人看了个清楚,董徐二人,更加得意。

秦叶子不大高兴的嘟起嘴,突然半点忌讳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