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胡老师你千万别出卖我!”程心的语气很认真:“同样的想法我跟他提,他听不进去的。但由你一包装转述,他就肯花时间去聆听去思考甚至行动了。所以在某些重要的事情上,我们先别管沟通不沟通,只管成功不成功。”

当初的建议,细想下来其实是走投无路下的冲动。

后来桂江学校搞得如此成功,带旺了北苑,大大超出了程心的预料。

她没敢和胡老师说实话,万一这个曲线救国的方法失败了,而阿爸又得知灵感是来自她的话,那惨了。

她向胡老师承诺:“等以后有小事的时候,我再慢慢和他商量,学习和他沟通的方法。事实上前年暑假,我带两个妹妹去前锋幼儿园学游水,他本来不同意的,但最后被我劝服了。你看,我也有跟他沟通的。只是这一次要拜托你再帮个忙。”

胡老师叹了口气,从长辈角度提点了几句。

程心对这位老师向来从善如流,嗯嗯点头和应。

差不多时,她找了个机会开口:“明白的,胡老师你放心。时间不早了,我要去上晚自习。快到期末考,班主任要求提前去课室呢,嗯嗯,好,拜拜。”

电话挂掉,程心吁了口气,去饭堂吃饭。

到月底,阿爸同意在涌口买地了,不过也坚持在天后庙买了块地。

看部署,似乎是两块地同时起屋??

顶,真他妈的变有钱了!

知道程家不久的将来要搬走,孖仔相当不舍。

这个周末的冬日午后,趁着天晴气清阳光充足,一帮街坊孩子聚集到街口嬉戏。

榕树下,小孖蹲着,拿不知哪来的树枝挑弄地上的落叶,闷闷不乐:“大番薯,牛肉干,你们什么时候会搬走啊?”

大妹:“不知道啊。”

她坐在旁边的石椅,手捧一个刚出炉的蒸番薯,乍乍呼呼地吃。

番薯并不好吃,不甜不软,但胜在热呼呼的,可以暖手。

小妹收到的风声比二姐多,扬声道:“阿爸话现在天气不好,要过完潮湿季节才能动工。算来算去,明年我们应该能在新屋过年的。”

小孖茫然:“啊……那么快啊。”

小妹:“快?都慢死了!我好想快点搬去新屋住呢。搬去新屋之后,我们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房间,还带厕所的!而且墙身全部是粉红色的。”

越说越满脸期待。

“哇,带厕所的?是不是像电视剧里那种,从房间一出来就直接去吃早餐,不用去刷牙洗脸的?”

“对对,在房间的厕所里已经刷过洗过了。”

“厉害!”小孖望向大孖:“大哥,我们几时起新屋?我也想要带厕所的房间,一出客厅就直接吃早餐,不用被阿妈闹去刷牙洗脸。”

大孖没回弟弟的话,问小妹:“你们会不会转学?”

“啊?”小妹哑然。

她只关心什么时候住新屋,没关心过要不要转学。

“二姐,我们要不要转学?”

大妹正咬了一口番薯,哎呀,烫死了!好烫!

嘴巴变着形状去捣鼓那口番薯,好不容易凉了些,咽下去了,才说:“不转。我们会在前小读到毕业。”

前小算不上当地最好的小学,最好的小学应属中心小学。

而中心小学离天后庙不远。

程心原先担心过全家搬去天后庙住的话,阿爸就会动帮女儿转学的念头。

幸好他没有。

至于理由,估计离不开胡老师。

胡老师私下对程心说,阿爸叫过他去桂江学校任教,届时工资待遇都会高许多。可胡老师自觉资质不够,婉拒了。

阿爸之所以挖胡老师过档,一是敬重他,二是出于报恩心态。

既然胡老师婉拒了,他本身又是大妹在前小的班主任,那阿爸是不会轻易将二女儿挪走的。

二女儿不动,三女儿就更不动了。

说不定二女儿毕业之后,胡老师会变成三女儿的班主任呢。

“那也没用啊。”小孖将树枝掰成两截,双手一摊,“去康顺里,走学校前门,去涌口,走学校后门,去天后庙要走侧门。我们不能一起吃早餐,上学放学了。”

和掰断的树枝一样,两截毫无瓜葛了。

大孖不乐意听弟弟的悲观预言,道:“还有一年,一年之后再算吧。”

“唉——”小孖听不见似的,继续唉声叹气:“你们要搬走,郭宰又要走,我们这里一下子没人了,变得空荡荡的。”

大妹愕然,“郭宰要走?”

“他下个月去香港过年,你不知道?”

“去过年而已,过完年就会回来的。”

“是啊,但再过几个月又要去香港定居。”

“哦……”

大妹想起来了,郭宰时常说等九七之后就会搬去香港长住。

不知不觉,已经九七了啊。

她缓缓放下捧着番薯的双手,喃喃自问:“是不是去了香港就永远不回来了?”

小孖:“肯定啦!他要在香港生活读书,哪有时间回来!”

才说完,觉得不对,改口:“逢年过节的时候他应该会返乡下探我们的。”

本是一句带着希望的话,说出来后却徒增大家凉飕飕的感觉。

郭宰是年廿七那天和郭母一起落香港的。

出发的前一天,他特意去找程心。

“你有什么想要的?我帮你带回来。”

“没有想要的。”

“什么都没有?零食,饰物,cd,杂志,洗头水沐浴露……”

程心正在收拾自己的房间。阿妈下了军令状,必须要她在年廿八之前清洁好二楼,然后年廿八那天全程协助清洁一楼。

所以她很忙,也很头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