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节

熙峰道君说到最后，眼眶都红了，声音也哽咽了，姜如意也是。师傅两个就差抱头痛哭，玉华山的一众年长的修士们，只觉得耳朵出了茧子，姜如意的事，他们基本已经能熟练背诵。越是时间久远的事儿，越是耳熟能详。

因为熙峰道君平日无事，就爱说姜如意的事儿，每次都是从头开始说起，一直说到最后，才能有些许新意。第一遍听的时候呢，大家都觉得熙峰道君是很不容易的，这又当爹又当娘还要当师傅，真是操碎了心。可再感动的事儿，一旦听多了，除了烦，还是烦。这回又听了一遍，所有人都想捂住耳朵。

这来参加结婴大典的修士们呢，也是很痛苦的，因为熙峰道君这话没有说完，这主菜什么的就不会端上来，所以他们在吃完了桌上的餐前糕点之后呢，唯二的选择，一是说话，二是喝水，就是水，不带茶叶的，灵酒呢，桌上的喝完了之后也没有再续。说话多了呢，就口渴，口渴了呢，就只能喝水，喝了水呢，肚子就胀胀的，然后别的东西就再也吃不下了。这是第一次，熙峰道君门下弟子如此喜欢师傅的唠叨，灵泉么，玉华山有的是，随便喝。

对比起姜如意，玉华山的厨子们手艺不大好，熙峰道君是个嘴叼的，因而上了主菜之后，他只象征性地用了几口。玉华山的修士呢，因为脑子里开始自动无限循环反复背诵姜如意从小到大的那些琐事，所以都没有什么胃口，远道来参加结婴大典的修士，肚子里也都蓄满了玉华山的灵泉。

然后玉华山的厨子们在厨房里委屈地抱头痛哭起来，因为好容易有了机会露一手自己的手艺，居然没有什么人捧场。他们放眼望去，还有好多菜式没有上，可是一直没有人来厨房里端走，这只能说明，外头桌子上并未上一盘菜空一个盘子。

姜如意倒是不大挑剔的，她知道这桌上的东西都是师傅和师弟们出的灵石，自然是不希望浪费的，能吃多少，她就吃着。

虽然有些舍不得，不过熙峰道君已经开始在人群中寻找适合姜如意的男修，看了一圈儿下来，熙峰道君心里已经大约有了人选，正想旁敲侧击问问姜如意的看法，就看到整张桌子上只有姜如意一人不停地进食，平日里熙峰道君是喜欢姜如意这般的，因为觉得她直率，今天么，熙峰道君只觉得，徒弟太直率了，当师傅的也十分忧愁，因为来不及掩饰。

“如意。”看着姜如意的筷子又再伸出来后，熙峰道君传音了。

“嗯？师傅你也想吃那个？虽然没我做的好吃，不过庄师傅他们也很努力了。”

“别再吃了。”

“为什么？这些都是您和师弟们的心意，要是不吃，多浪费啊。”

熙峰道君眼珠子飞快地转了转，”对了，你不去找找紫枭吗？他刚才就生气跑了，要是知道你这会儿还一个人吃独食，还不知道要怎么生你的气呢！”

听熙峰道君提起紫枭，姜如意‘啊’了一声，紫枭在她身边不久，她还真不记得已经是有灵宠的人了。姜如意正要起身，却突然想起现在的场合，”师傅，我这样走，不好吧？”

只要姜如意不继续吃，就没有什么不好的。熙峰道君于是十分肯定地说，”没有什么不好的，你赶紧去，不然紫枭出了什么事，你还不得后悔死啊？”

想起泪汪汪地离开的紫枭，姜如意很快起了身。

本来以为紫枭能去的地方就是灵兽园，毕竟这路紫枭十分熟悉，可今天紫枭大约是真的生气了，不想让姜如意找到她。所以姜如意在灵兽园扑了个空。

第二十章让人揪心的孩子

姜如意站在灵兽园中，原地转了一大圈。玉华山地方并不小，紫枭要是真的想躲，她要找到他，恐怕真的费一番功夫了。从地上捡了个石子儿，随便往身后一扔，扔到哪里，她就先从哪里找起。

姜如意一边走，一边四处张望，待得她发现不远处有人，已经有些来不及躲开，而后她的第一反应，是给自己弄了个隐身符。待得她用了隐身符之后，姜如意却突然有些后悔起来，她也不是专程想来偷听的，这奇怪的第一反应是怎么回事啊？刚才就该大大方方地转身走掉才是。可现在要是要出去，万一人家以为她已经在这里躲了好久了怎么办？今天是她的结婴大典，想来这些人都是见过她的样子的，万一被误会了，那她还真解释不清楚了。一时间，姜如意只希望这一男一女赶紧地把事情给说完了，她好继续去找紫枭那个闹腾的‘小’家伙。

因为被自己不慎困在隐身符的那仅能容纳一人的小地方里，姜如意是只能站的的，这站着站着，她的眼神不自觉地就飘到了站在不远处的一男一女身上。反正已经站在这里了，不听白不听么。

刚才虽然不过是匆匆一眼，姜如意也知道，这两人不是玉华山的。不是因为一眼就看清了他们的容貌，毕竟她也不可能认识宗门所有的人。之所以能认出来，无非是因为他们身上的弟子服。

这会儿姜如意仗着她能看到他俩，他俩却看不到她的便利，仔细地观察了下两人，都长的不错，尚能入眼。

不是姜如意她眼光高，主要还是因为，她虽然不是她家师傅亲生的，可是这审美呢，完全遗传了她家师傅。他家师傅收的徒弟啊，就没有站在人群里不亮眼的。不说她自己了，也不说后头几个师弟了，就说小师弟吧，旁人都以为师傅是算出来了，小七是个有些天赋的孩子，所以才抢先把他收在门下的。只有姜如意知道，师傅完全是觉得小七太可爱了，所以才把他领回来的。颜控什么的，形容他师傅，那是绝对不会错的。

“师兄。”那个女修先开了口。

姜如意点了点头，师兄和师妹，她猜的没错。看那女的一副痴情的模样，那男的一副冷酷的模样，想来，应该是个痴心女子负心汉的故事吧？等了良久，那男修也没答应，姜如意郁闷了，这男的莫不是哑巴？他们要是这么无声地站下去，她会不会要在这里站到天黑？姜如意突然就有些忧心了。紫枭不会哭晕在什么地方，然后被人绑架走吧？

下一刻，那男修转过了身，拔腿就想走。姜如意看着，只有两个感觉：冷酷，腿长。

幸亏他是用走的，那个师妹呢，跑了几步也就追上了。”师兄，我想过了，我等了你这么多年，好容易等到你结婴我们还是按照原来商定的，结成双修道侣吧？”

“我有天天了。”

“就是因为你有了天天，才更需要我啊。天天那么小，总该有个娘亲照顾，我愿意做她的娘亲。”

“天天有娘的，我一个人，也能照顾他。”

“师兄，你是在自欺欺人吗？沈随心已经死了，她不会再回来的，二十年？就算你再等两百年，她也不可能再回来了。”

“随心当年能一个人照顾天天，我当然也可以。”

“师兄！”

“我已然结婴，你该叫我师叔。还有，随心的事，我希望你不要在天天面前说破。”

“如果我说了呢？如果我一定要告诉天天呢？”

“别做傻事。”

看着他们一前一后离开，姜如意松了口气。这窥视他人秘密，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她第一回发现，原来她似乎好像可能也是个多愁善感的人。只听了这么会儿墙角，她就觉得有些难受了，为了别人的故事。若是师傅知道了，恐怕又要骂她傻气了。撤掉了隐身符之后，姜如意准备从反方向离开，这一回头么，就看到一个无声哭泣的小男娃，这一刻，姜如意的心，莫名揪了起来。

看着面前的小男娃无声地落着泪，姜如意捂住了心口，因为很疼。姜如意自以为，她并不是一个容易被他人影响情绪的人，可这一刻，她却难受的厉害。姜如意似乎明白了他的感受，他不哭出声，是因为觉得会把他拥在怀里安慰的那个人已经不存在了。

姜如意不是个蠢钝的，她想起了刚才那对师兄妹的对话，张了张嘴，略微有些生涩地唤道，“天天？”

此刻的天天，耳边回荡的都是上官玥说的那句话，‘沈随心已经死了’。

沈随心是谁，天天怎么会不知道。‘死’是什么意思，天天也早就知晓，他只是从来都没有想到这样可怕的字眼会跟他的娘亲联系在一块儿。他想要相信娘亲真如爷爷所说，是在凌天秘境里修炼去了，因为娘亲有段时间为了修炼，连他都顾不上。可上官玥说他娘亲死的时候，江叔叔并没有否认，他一直在等着江叔叔骂她，因为她太恶毒，诅咒他娘亲，可是没有。

天天一直是个聪明的孩子，他想起娘亲和江叔叔一起失踪半年回来之后曾经对他承诺过的，以后都会一直陪着他，要是离开也会先与他说。真相究竟是什么，其实已经很明显了。

姜如意唤了天天几遍，他都没有任何反应。最终，姜如意屈膝蹲在了他跟前，扶住了他因为哭泣而颤抖着的肩膀。天天终究因为姜如意的碰触抬起了眼眸，可他的眼神是空洞的，姜如意明明就在他眼前，他却像什么都没有看到一般地茫然四顾。

不一会儿，天天就软到在了姜如意的怀里。一时间，姜如意有些手忙脚乱起来。只犹豫了两三息的时间，姜如意就把天天搂在了怀里。在把天天抱进怀里的那一刻，姜如意似乎明白了‘圆满’两字是何意。

姜如意把天天抱好，起了身，直接就回了自己的洞府。姜如意没有照顾过孩子，于是想起了照顾过许多孩子的师傅。

收到姜如意的传讯符的时候，熙峰道君正在见他不是特别喜欢的，现在更加讨厌的江道君。本来他还以为江道君来找他，是因为姜如意的事儿，在熙峰道君看来，江千秋虽然不是个玩意儿，不过歹竹也算出了好笋，那个江子恒，他看着挺好的，还算能配的上他家如意，若一定要说缺点的话，这容貌上稍差了一些。不过看在他年纪比如意小那么一丢丢的份上，这容貌的事儿，熙峰道君就忍了。

听闻江道君要求见他的时候，熙峰道君是有些小骄傲的，一家有女百家求，也不过如是了吧？熙峰道君只是在犹豫，要是江道君真的是来提亲的，他是一口答应了好呢？还是为了试验他的诚意，让他多跑几趟呢？很快，熙峰道君决定，还是直接答应的好，因为他也有条件，要娶他家如意可以，但是呢，得入赘。想起江千秋好容易养大的儿子成了他家如意的上门夫君，熙峰道君就忍不住乐呵。

“有什么事儿，也别绕弯子了，直接说吧！”大家都开门见山，若是不成，还有足够的时间再踅摸下一个。

江道君没想到平日难缠的熙峰道君突然变的好说话了，稍稍讶异了一下子，而后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于是就很痛快地把来意给说了。

熙峰道君听了之后，本来还算温润的表情瞬间有些小狰狞，这江道君倒确实如他所料是冲着他家如意来的，可是根本不是婚姻大事，而是让他家宝贝徒弟跨阶炼丹，这什么破事儿啊？这修仙界的丹药师都死光了吗？不知道跨阶炼丹是很危险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