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的话,年灵没有说出来,只是掩嘴咯咯的笑。

她的笑声宛若她足腕间系着的那串银铃,清脆悦耳,十分的好听,更衬得她的有几分天真烂漫,让人不觉得她说的后话会是怎生的恶毒。

杜嬷嬷这样的人精怎么会不知道这个年灵后面的话是个什么意思,这分明就是含沙射影的暗指王妃偷.人,珠胎暗结!

杜嬷嬷再也忍不住,蹭的就站了起来,小眼睛瞪得老大的剜向桌上的年灵,“你……。”

“嬷嬷,你进府多少年了。”此刻,一直斜躺在麒麟座上的秦放幽幽的坐起,继而站起身,看也不看杜嬷嬷,只冷淡的问,目光仍旧望着桌上的年灵,言笑晏晏,并说话间,对年灵伸出了双手。

杜嬷嬷立刻明白自己是失态了,年灵再怎么不济,那也是新帝钦赐的溱王侧妃,是她的主子,她刚才明显就是有越主的势态。

“奴婢入府……已有二十余载。”回答问题的同时,杜嬷嬷就双膝一曲,跪了下去,“是奴婢失态,忘了自己的本份,还请王爷责罚!”

秦放看也不看杜嬷嬷,含笑将桌上跃下的年灵稳稳的接在了双臂之中,“你知道就好,念你初犯,又是王府不可或缺的主事嬷嬷,这一次,本王就罚你一月俸银,下去吧。”

杜嬷嬷没有应是,也没有反驳,跪在地上一动不动,满脸肥嘟嘟的肉有些抽动,不知是因为生气,还是因为旁的原因。

被溱王接抱住了的年灵咯咯的笑着,像个顽皮的小女孩一样,在溱王的怀里笑闹着,舞裙下露出的一双白嫩如藕的双腿不断的晃动着。

“咯咯……溱王哥哥,灵儿瞧着嬷嬷肯定是真的有事,许是王妃姐姐真的不好了,您就过去瞧瞧吧?灵儿好歹是妹妹,就随您一起前去瞧瞧也是应当的。”视有意无意的扫过了地上仍跪着不动的杜嬷嬷,年灵拉着溱王的衣袖,水灵灵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眨着,就像一个天真的小女孩在请求要吃糖果一样。

溱王抱着她坐回到了麒麟座椅上,将她轻放在了双腿上,抬手寵溺的一刮她的鼻子,无所谓的轻笑,“不过只是受了一点刀伤罢了,不光有医术非凡的林大夫在那,连神农宫的神医本王都请了来,有他们在,何须本王去操心,本王又不会医术。你若是想去看她,明儿再去就是,今儿实在是太晚了些。”

年灵略带失望的一眨眼睛,撒娇的摇了摇溱王的手臂,“可是灵儿真的好担心王妃姐姐的,王爷……。”

不待溱王再言,那厢原本弹着箜篌的年敏蓦地收了纤纤十指,有些生气的转过头来,瞪了年灵一眼,“王爷怎么说,你就怎么做,娘亲教给你的三从四德,你都忘到哪里去了。”

接到姐姐的警告眼神,年灵委屈的咬着唇,垂着双睫,不说话了。

溱王见状,呵呵一笑,朝年敏那方伸出了手,招了招,“好了敏敏,你莫要再说灵儿了,她本也是出于一番好意,何况,本王就喜欢她这直率天真的性子!”

“王爷,您会寵坏她的……。”年敏无奈的苦笑,却是边答着话,边乖顺的朝溱王走了过来,步履端庄,身姿娴静,一派大家风范。

杜嬷嬷听着三人一来一回的对话,这才醒过神来,原来王爷刚刚说的王妃不是她们王妃,而是瑶王妃?

为此感到松了一口气之际,杜嬷嬷立刻就幸灾乐祸起来,果然,今天早上在西府楼王爷打了瑶王妃一事,并非空穴来风,否则王爷再怎么不济,也似乎不会突然对瑶王妃如此的冷淡的!

不管如何说,那心机女人一失寵,可算是自讨苦吃!

然而,杜嬷嬷心里的幸灾乐祸并没有维持太久,在她欣喜的忘乎所以,打算再想请溱王去看王妃是时,抬头的那一瞬间,瞧着眼前左拥右抱的溱王,她所有的希望和欣喜,都被瞬间浇灭的彻彻底底。

“王……王爷……。”杜嬷嬷糊涂了,真的糊涂了,百般狐疑且失望的望着上座的男子。

一个人,怎么能说变就变,怎么就能这样的善变?

还是说,难道这真的不是自己的王爷?

可是这怎么可能,王爷是她看着长大的,就算模样被人假扮,可那神韵气度,不是谁都可以假扮的!

正与双生花说笑的溱王这才发现杜嬷嬷的存在,这让他开始真的没了耐心,蹙眉不悦道:“你怎么还在这?”

杜嬷嬷心里真的不好受,一时语塞,“奴婢……。”

“退下。”秦放拿着酒杯的大手一挥,不虞的低斥一声。

杜嬷嬷一怔,愣在原地,旋即幽怨质问的脱口而出,“王爷您难道真的不关心玥王妃的死活了吗?她可是到现在都还在昏迷不醒啊王爷——”

这番话,终于成功的瞬间让因为双生花的嬉闹声而有些喧闹的场面安静了下来。

然而,场面却过分的安静,安静的有些凝滞,凝滞的让人有些透不过气。

溱王的脸色陡然阴沉了下去,面无表情,也不置一词。

双生姐妹也不敢再说话,悄悄对视了一眼。

正当杜嬷嬷以为自己的话起了作用而要感到欣喜时,上座的溱王,终于发了话。

“原来你说的是她啊……。”喝了一口酒,可显然酒水没有暖到这位战神王爷,他的笑既冷薄到了极点,也刻薄到了极点,“嬷嬷你果然是老糊涂了,本王早已同她和离,她早就不是本王的妃。何况,一个给本王带了绿帽坏了别人野.种的女人,本王怎么还会自甘下贱的再立她为妃,简直是笑话!哼,她现在……。”

把玩着手里的青铜刻花酒杯,溱王的笑容,攀上了寒鸷,“不过只是本王的手里的一个死囚……仅此而已。”

一席话,顿时让几人闻之变色。

“什……什么野.种?”尤其杜嬷嬷,被震惊的差点说不出了话,“王爷您这话是什么意……。”

“王爷,老奴来迟,还望王爷责罚!”姗姗来迟的丁管家眼见情形不对,一面加快脚步小跑着上来,一面不停地抱拳对上座的溱王告罪。

“丁管家,本王不是说了,谁也不能随意进出并蒂轩,你把本王的话,都当成耳边风了吗?”砰的一声,溱王将手里的青铜酒杯猛地往桌上一放,力道用的很大。

府上的人都知道,王爷一向都是尊称丁管家为丁叔,也独有丁管家能当得起这个尊称。

然而,当溱王这样用冷淡的口吻说着陌生的丁管家三个字时,在场的所有人,包括丁管家本人,都十分的明白,王爷这是动怒了,是真的动怒了。

“是,老奴知罪。”丁管家称着罪,双膝一曲,跪在了杜嬷嬷的旁边,膝盖砸的很响亮。

杜嬷嬷见之,赶紧跪走到了丁管家身前,将丁管家挡在了身后,“一切都是奴婢的罪过,跟管家没有任何的关系,还请王爷责罚奴婢一人!“

说罢,一记响头磕在了地上,谁也没看到,她垂首磕头面朝地面的那一刹那后,面目中,充斥着多少的失望。

“老杜你……。”丁管家愣了一下,随即低声叹息一声,恨铁不成钢的瞪了面前的杜嬷嬷一眼,旋即,抬手面向上座的溱王,面无波澜,一脸正色,“是老奴见杜嬷嬷面有异色,明知她恐怕会冲撞了王爷和两位侧妃,却还是没有尽到职责,到底还是老奴的失职,还请王爷降罪。”

杜嬷嬷转首过去,一脸自责,“老秦你别说了,都是我忘了本分,在这没大没小,受罚受的理所当然,你不过是受牵连而已。”

丁管家拿眼瞪她,“胡说什么,分明就是我没看好你,有失察失职之罪,你……。”

“好了好了别说了,统统退下!”溱王头疼的扶起了前额,紧闭上了眼睛,对两人驱赶般的挥着手,“立刻,马上!”

两位老人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纷纷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些什么。

“管家,嬷嬷,你们都是王府里的老人儿,也是王爷身边最得体最可心的老人儿,王爷哪里舍得罚你们?”端坐在溱王左侧的年敏,轻轻柔柔温温婉婉的开口说着,对跪着的两人满是善意的微微一笑,“地上凉,两位快些请起,天儿也不早了,还是先回去歇了吧。”

说着话,优雅起身,两步走到两人面前,弯腰虚扶两人。

对于年敏这所谓的好意和善意的举动,杜嬷嬷半点也不领情,可是她也不想再发作,别到时真的落得个倚老卖老的臭名声不说,恐怕还会反倒连累了秦管,故而,垂下头,将脸上不屑的全都掩下。

“多谢敏侧妃体恤,奴婢……。”姿态和言语恭顺的说到这,杜嬷嬷悄悄拿眼瞥了一眼上座的溱王,见溱王还是一脸铁青阴鸷的模样,知道是半点挽回的可能也没有了,只好,“……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