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十七岁生辰过后。杨奉安便不再在军营里练兵排阵,偶尔来监督一次晨练或是与几个百夫长比试比试。

那主帅大营,她一次没有进去过。

数年过去,无人知道其原由,就连江丛碌这个叔父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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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开始还会探究会好奇,可渐渐的,少将军的背影就淡了,淡出了坚韧与冷冽,多了温柔和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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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喜欢潇爽楼,常与兄弟上楼吃酒逗乐。她以男装示人时日已久,众人都习惯了看她劲装武服,束起的黑发羽冠,英气逼人不下于男子。她身高有七尺多,比寻常男儿都高,更掩藏了身为女子的一份柔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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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城东茅屋。

小童捧着厨房里刚做好的醉鸭肉,往自家先生的房里走去。醉鸭气味大,不到门口,范檀湘就走了出来。

低头一看那碗中的鸭肉,他眯了眯眼:“看这乌黑麻漆的死鸭子,不等吃,闻上一闻就能毒死我。你还帮她送来?!”

小童嬉皮笑脸道:“少将军在厨房里忙活一下午了,好不容易做出来,虽是气味和卖相不太好,但心意却是够的。若是见您不吃,少将军心里指不定多难受呢。”

范檀湘抿了抿唇,眼皮一掀:“哼,真难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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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他神色,小童就知成了。

却没想到后头杨奉安走来了,嘴里嚼着鸭肉,大摇大摆走来,活似个风流公子,仗剑少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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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鸭肉可真不错,等会儿我还得拿去给柳道巷的姐姐妹妹送些。她们与你一样没吃过这醉鸭肉,都盼着呢!”

完了!

小童脸色一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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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眼看着先生就要动筷子了,您可倒好,轻描淡写几句话又把这炮仗点燃了。

好样的。

本伸手去探筷子手的一把挥开,那碗上的筷子立刻掉落在地发出清脆响声。范檀湘冷冷一笑:“既然如此,我得全了少将军的心愿。”

他再不看鸭肉一眼,转身回房,砰地一声,那房门被紧紧关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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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童被吓得一抖。

转过头看见一脸茫然的杨奉安。

这人还问他:“你家先生是给哪家孩童惹着了?气性这样大。”

小童面露难色,叹了口气,端着鸭肉回去了。

杨奉安啧了两声,颇觉难搞。

她的手在衣服上抹了抹,紧接着便席地而坐,向范檀湘朗声问道:“湘湘儿,我手下一汉子过生,今晚我得去鸿浒楼吃饭,回来路上给你带点啥好吃的不?”

里头没人回她。

杨奉安摸了摸鼻子,继续道:“湘湘儿,我去了鸿浒楼还要转道去柳道巷,送了鸭肉就回来。我今晚隔你这儿打地铺成不?”

这话问了,里头倒是传出声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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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舍简陋,恐对少将军招待不周。还请少将军回将军府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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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声音冷得掉冰渣子。

杨奉安撇撇嘴,这男人真是难哄。像潇爽楼、柳道巷的姐姐妹妹们,各个都是解语花,再不济她手底下的莽汉也是些会看她眼色行事的,哪有与她生气的道理。

再说了,他这气真是生的莫名其妙。

杨奉安却是无奈,但却实在贪图范先生的美色,贼心不死,仍是问了一句:“湘湘儿,就让我挨着你打个地铺嘛。”

里头传来砰地一声。

是书砸到门框上的声音,吓得杨奉安连忙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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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你家睡去!”

杨奉安惊愕地看着这房门,呼了口气,赶忙跑了。

太吓人太吓人。这长得好看的男娃娃怎么都这样吓人。

如果以潇爽楼来比喻成雁门关的流花河,那柳道巷就是更隐蔽些的馆子。她们比文雅含蓄的潇爽楼更下流,更直白,满满是情与欲的味道,整条街都是快活的声音。

雁门关很大,这样的地方还有很多。

可杨奉安除了潇爽楼,最爱来这儿。按少将军的话来说,就是有缘儿。潇爽楼的姑娘们绞紧了帕子,柳道巷的姑娘们得意洋洋地晃了晃比柳枝儿还轻盈的腰肢。

“这鸭肉可真好吃。我们姐妹可真是蹭了范先生的福气呢!”桐果咬了一口醉鸭肉,笑眯眯地捂住嘴。

屋子里足足有五六个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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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今晚没有客人,都因着月信撂了牌子。可杨奉安却来了,既不动手动脚坏人根本,只是喝喝酒聊聊天,还按常份给银子,姑娘们一见她就开心,更不会念叨什么女德之事。

“少将军,潇爽楼的得了吗?”丹玉凑到她身边。

杨奉安坐在栏杆边上,外头的风吹得她束发的布巾飞扬,发丝乱舞,一只腿支楞着,一只腿随意耷拉下来。手指勾着酒瓶上的勾环,浪荡地晃动。

酒声水声一起颤动。

“没得没得。你们是独一份!”

她讨饶地笑着。

丹玉挑眉:“是该这样。她们潇爽楼南来北往的尊贵客人哪个没接过,应是不馋的。”

久莺拿帕子甩她一下:“这拈酸吃醋的样儿!你若是多使点功夫儿在史郎君身上,他能半月不来么?”

丹玉一笑,笑容冷嘲:“这可不怪我,他每次来我不是好生伺候着的么?是人家说要考功名,这才不来的。我难不成还能上他家里去,往他裤兜里掏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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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余姐妹纷纷笑出声来。

久莺笑得直不起腰。

丹玉见她们发笑,也捂嘴在笑。可眼眸向下一垂,再骚 媚的**也多了愁绪多了不安分。

杨奉安感觉到了这溢出的不同情感,温声道:“史郎君是谁?丹玉姐姐竟是更爱他些么?”

丹玉推她一把:“不是什么好货,哪能与少将军比?”

久莺坐到一边,胳膊环住杨奉安的脖颈,巧笑倩兮:“与少将军比不是,但也不能是个寻常俗物。这郎君颇有意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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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奉安左眉一挑,撇过头看向久莺:“还劳烦姐姐与我说说。”

久莺笑道:“也就是俩月前,这郎君和他几个友人来了这儿,看起来面嫩年少,缀姐就让珠儿几个伺候他们。不成想其中一个是个胆大的富家子弟,硬要点有手段的好姑娘,这不,天公作缘,丹玉姐姐就去了。”

丹玉没说话,捧着一手瓜子在磕。

桐果招手:“我那晚也去了,伺候的就是那富家公子,姓,姓王来着。哎呀哎呀,这点小事都忘了。嘻嘻,可我还记着丹玉姐姐身边那个愣头青,一看就是不知情滋味的,坐下了又站起来,惹恼了他的同窗好友。听他们讲话还是书院学子呢,噗,色胆倒大!”

久莺伸手缠绕着杨奉安的发,笑道:“既给了银钱,咱们就得办事儿。一晚过去呀!噗,哈哈哈,我们丹玉姐姐可是勾魂呢,一个好好的书院学生俩月来了这里七八趟,回回都找丹玉姐,撞客了还能等,不消等多久。您说,这可不算是个寻常俗物吧。”

丹玉一眯眼,手上瓜子壳就往久莺身上撒过去。

瓜子壳洒了她一身,久莺也不恼,仍是嘻嘻笑着。

杨奉安大笑:“倒是个有趣的人。”

又聊了会儿,杨奉安告辞。

往外走。

一身温热柔软都被冷风卷成了碎片,惨的破的,狼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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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身板笔直,步伐有力,一点也看不出是个喝了好几坛酒的人。杨奉安出了柳道巷就转头走,穿过几个后巷街门就能接近回茅屋。就是不知道范先生是否睡了。

柳道巷偏僻隐晦。

她走的路也狭窄漆黑。

突然,隐隐约约左前方的胡同里传来声音。有布袋摩擦地面,有喘息有挣扎的声音。杨奉安走过去。

看见两个黑衣壮汉正在装什么东西。

那露出布袋的是一头乱糟糟的发,看似是个人,在不停挣扎。一个大汉怒了:“你这**,再动小心我打死你。”

另一个大汉低声说:“快着些。弄伤了还得搞药,白熊那边屁事多,挑女娃也刁钻!”

他话音刚落,就被人狠狠地踹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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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个大汉大惊,转过头去,来人面容在后头月光的照射下更显得模糊不清,唯独身形修长,却并不魁梧。但踹自己同伴的那一脚的力气,足以让人心生忌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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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二话没说,一把抽出腰间长刀。

没想到长刀刚袭过去,就被人截住,腰腹又受到对方腿脚的撞击,让他狠狠地吐出一口血来,深感剧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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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胡同口又出现了约莫七八个大汉。

一拥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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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刀转换到了杨奉安手上。

她是不善长刀,更善长枪。可那也仅仅是与长枪相比,与他人相比。如今这开刃长刀在她手上灵活如蛇,尖利如鹰爪,一斜一转都有风云之势。

狠辣无情地从那些人身体里拔出来,带来一场淅沥沥血雨。

最后一人睁着眼睛,死不瞑目,但还是倒了下去。

一个狭窄胡同横尸约莫十人,各个都是致命伤,不是胸口就是腰腹或是脖子,但下手极为狠辣,全是剥夺了力气隔开了血脉,血流如注,几乎填满了石子路间隙的沟壑。

夜风凄凄,血腥可怖。那罗刹握刀的手都是血。正抬头,往胡同口看去。

那里早站了一个人,提着一盏萤火纸灯笼。青衣墨发,抿着唇,唇色微微发白。

他自她将刀从最后一个人身上拔出来的时候就在了,亲眼看着她冷漠地残忍地杀了人。

忽地。

她往前走了几步,月光此刻照在她脸上。唇角有一道飞扬而出的粉红胭脂,看来是之前柳道巷的姑娘们给她点的,一场乱战后却不成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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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嗤,吓着你了么?”

说着,她伸出手,抹过脸上浅淡脂粉,却无意留下一道刺目血痕,刺目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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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这篇可能又有人要弃了...奉安她不是个纯粹的英雄,也当不成,就,就很复杂。大家理性一点,可以跳过这个世界,随你开心但我不会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