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禁坐在沙发山,静静地看着那个缩成一团的女人。

过了段时间,女人睁开了双眼。

几乎在一瞬间内,她便反应了过来。即使双手紧握的医用剪刀已经在她的手上压出了深深的痕迹,但她也没有放松。

她咬紧唇瓣,紧紧地盯着那个看着自己的男人。

这个场面,混合着杂乱的地下室,满地的血色纱布,以及盛开的纯白婚纱,特别像是一副现实主义派的油画。而那两个人,则像是草原上的猎人与羚羊,一个饱含血腥味,一个满心恐惧。

猎人先动了。

他站了起来,走到一张桌子前,从抽屉里抽出了两袋资料袋。

他点燃了火炉,然后抽开了绳子。他慢慢地烧完了那些资料,剩下一张薄薄的纸片。

郁禁拿着那张纸片,慢慢走向女人。

女人哆嗦着,颤抖着,却浑身无力不知逃往何处。她只能仰着头,满含恐惧与卑微地看着这个男人。

她还记得那把开了膛的枪。

在她飘忽不定的眼神中,郁禁在距离她半步之遥的地方停了下来。他没有踩上她的婚纱。

他拎着那张纸片,摆在她面前。原来是张照片。

女人在看见照片上的人时,顿住了。

郁禁眼神淡漠。

他知道自己猜对了。

那份熟悉感是他自己种下的,对于这个女人的记忆。

……

十个月前。

寒风萧索,雪山环绕。

山顶上暴露的岩石伴生着一些锐利的杂草。因着黑夜偏心的掩盖,让它拥有了与这片森林高山同样深不可测的颜色。

‘索——’

ssg69偏离了一点方向,瞄准镜上的人物却没有变。趴在草丛里穿着一身同色棉绒连帽衫的郁禁脸色冷白,静谧地看着瞄准镜那边金碧辉煌的别墅内部。

越王宫。

这座被四座雪山环绕,独占一方天然温泉池水,约有九百多平方米的五层别墅。实际上像座宫殿。知道它来过它的人,给它取了个昵称——越王宫。

因为主人家姓越。

越家,f国最大的毒品销售网络的主导者,分割了欧洲八分之一的毒品红利。

而那个在瞄准镜里谈笑风生的男人,就是越家三少爷,越人合。

穿着白色的西装,永远挂着谦卑温和的笑容。标准的事业成功养出来的公子哥模样。又有谁能猜到,他试图开发z国国内市场,意图来场黑吃黑的洗牌局面。

但对于郁禁来说,这只是一笔六千万美金的单子。

风吹来,凛冽冷漠地扫开他的睫羽。郁禁看着他的单子绕开人群,走到了一间五层楼顶的包间的门口。

包间门口站着两个保镖。

包间里面有一个穿着白色长裙的女人。

越人合走了进去,女人站了起来。绑在女人脚踝处的锁链让她无处可逃。

带着君子面孔的越人合想要触碰那个被锁绑起来的菟丝花。

他沉醉地闻着菟丝花散发在空中的香气。

而就在那么一瞬。

7.62mm的子弹穿过了他的头颅。

血花在额角炸开,绚烂出花开的芬芳,混合着菟丝花的气味坠落在地上,沾染了女人白皙的脚背。

女人惊恐地看着男人倒在地上。

而郁禁已经收起了枪。

包间里的最后一幕,是女人梨花带雨的模样。

是雪山最高峰盛开的雪莲上,那一颗清晨凝结的露珠吧。缀在了她的眼里,落在她的脸上。

“要报仇?”

郁禁淡淡道。

经手里的照片扔进了火炉。

女人低着头。

许久才听见了一道声音响起。声若其人。细嫩的嗓音,轻柔的语调,以及缠绵的尾音,如泣如诉。

“不是…我父母把我送给了越人合…”

郁禁没说话。

女人抿了抿唇,缩了缩肩膀:“我没想给他报仇。”

过了会儿,又听见那个女人说话了。

比起刚才,更轻柔的话语。

仿佛在空中柔动的流云,轻轻一戳,就能散开。

“你是杀手吗?”

“…我能雇佣你保护我吗?”

最后那一句话,是郁禁这辈子听过最好笑最不可思议的话。

他侧了侧头:“我只会杀人。”

不会保护人。

女人眼眸微垂:“…杀一个人,要多少钱?”

郁禁松开擦枪的手。

昏暗的灯光逐渐布满了他赤裸的上半身。如雕塑般硬朗的曲线随着身体的呼吸平添柔和。肌肉完美到精细了曲线毫米,连隆起的弧度都透着股动感的冷厉。

伤疤构成了鬼魅的图腾,反射出他骨子里的阴沉。

郁禁低头看着女人:“谁?”

女人嘴唇颤抖:“…我爸爸…”

郁禁眯起眼,蹲了下去。

女人慢慢松开握着医用剪刀的手。剪刀掉落在婚纱上。

手触摸上挂在脖子上的那一串项链。

她伸手慢慢地解开项链,放到了郁禁的手中。

似乎是昏暗的灯光,阴沉的环境,让这一串布满硕大钻石的项链更为耀眼闪烁。不提正中央那颗一看就知道价值连城的微蓝大钻,单单是左右两边的两颗圆形钻石,以及布满项链间隙的碎钻流星,就能知道,这一条项链价格骇人。

“…那是独一。”

“傅子明给我家的聘礼。”

郁禁看着眼前的钻石,抬眸:“我只收现金。”

女人攥紧了手:“…独一无价,它是无价的。它原来是y国圣塔保罗国家博物馆的镇馆纪念品。”

郁禁将项链轻轻放在婚纱上。

两者交相辉映,美得惊人。

“你叫什么?”

他声音淡漠冷然,似乎并没有因为即将得到无价之宝而狂喜。

“糖梦。”

“我叫莫糖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