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殊的嘴角微微抽了抽,“这就是你说的冷静?擅自违背殿下心意,万一殿下知道……”景殊有些搞不懂了,刚才也不知道是谁说要顺其自然,怎么一到自己跟前,就开始胡搅蛮缠,完全不按套路出牌。

星澜要被他打败了,只得耐着性子解释,“你傻啊,你不说,我不说,殿下什么时候醒来他自己又怎么会知道,还有,我虽然和晏七七接触的不多,可我了解她的性子,她都能下死手置殿下于死地了,殿下要是再去,那还能活吗?等双方都冷静下来,再谈不好吗?”

大概是被星澜的话说动了,景殊望了一眼依旧在温泉池里静坐的殿下,眼中有不忍。

其实就连他这个局外人都知道,闹到如今这个局面,恐怕已经并非是两人冷静下来谈能解决得了的了,其实也怪自己,要不是自己鲁莽,擅自射出那一箭,成国公或许就没有事。

而这一切,却让殿下替自己背了黑锅。

事到如今,看来也只有星澜的这个方法才可行了。

他便没再说什么,转身就走。

……

回到府中的摄政王越想越觉得不值,好不容易将晏天霁困在了那方寸之间,马上就要抓住他了,可殿下却妇人之仁将他们放走!

晏天霁的确是死了,可澈儿也受了重伤,并且在昏迷前下禁令,不准再伤害他们,如此一来,唾手可得的东西尽数飞走,怎么能让人不生气!

他这一生就不知道什么叫“放弃!”

刚才景殊已经说过了,不知道殿下什么时候能醒,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大不了等殿下醒了再去负荆请罪。

“来人!”郝连辰心一横,心中顿时有了主意。

暗卫来的很快,一身黑衣几乎要和这夜色融为一体,半跪低头让人看不清面容,“王爷,有何吩咐?”

“你带几个身手好的,现在马上赶去安宁客栈,将那些晏国余孽尽数收了。”郝连辰的眼中盛满了嗜杀的狠戾。

“王爷的意思是……”那暗卫跟在王爷身边的日子不短,知道王爷一向乐于斩草除根,只是这次……

郝连辰虎目一瞪,“听不懂本王的意思?一个不留!”

那暗卫一震,“王爷,那太子妃也?”

他不提晏七七还好,一提郝连辰更是怒不可遏,“什么太子妃?她是晏国派来的奸细,太子差点命丧她之手,尤其是她,千万不要放过!”

……

暗卫行动很快,不出半个时辰,已经整装待发了,不过他们顾及到晏国人诡计多端,是以准备的东西很周全,加上要避开太子派来的探子,因此便多花了些时辰。

——

此时的安宁客栈内,断壁残垣下零星的火把横七竖八的放着,深夜的寒风正是寒冷刺骨,割得人脸颊生疼。

成国公晏天霁早已断了气,身子都僵了,晏七七宛如一座雕塑,跪抱着晏天霁,身上的血迹都被冻成了冰凌子,许世安远远的站着,根本不敢去劝。

公孙璃目光沉沉的看着晏七七,走到她身边后缓缓的蹲了下来,“七七,听我说,他已经死了,让他早些入土为安,我们要尽快离开这里,北国这边的人万一回过神来是不会放过我们的。”

“滚。”晏七七的声音平静,目光呆滞无神,公孙璃说的每一个字她都听见了,然后只冷冷的回了他一个字。

饶是公孙璃平日见多识广,也被这一声“滚”吓得一个激灵。

他宁愿晏七七大哭大闹,将所有的情绪都发泄出来,也不想要她神情这么寡淡,寡淡到让他害怕。

“七七,听话,国公在天有灵也不希望你有任何闪失……”剩下的话一般卡在喉间还没来得及说出来,他就被晏七七那剐人的视线震慑到了,喃喃地有些心虚,“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因为长时间跪在地上,晏七七的两条腿都已经被冻麻了,第一次没站起来,第二次公孙璃想要扶住她的时候又被她一掌推开,她自己摇摇晃晃地站了好几次才站稳。

她的个头才到公孙璃的肩头,可是说出来的话气势却不输半分,“事到如今,你就别假惺惺了。”

闻言公孙璃的脸色变了几遍,声音都有些发虚,“七七,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晏七七吸了吸鼻子,两只鼻子都堵住了,一点气都没透,只能微微张嘴呼吸,声音嗡嗡地,说出的话比她嘴里呼出的白气还要冷,“从我被关进天牢里开始,所有的一切都在你,哦,不对,或者说是你们的掌控中,公孙璃,绕了这么大一圈,你到底要干什么,是想要我的命吗?”

说到最后她突然歇斯底里,“既然要我的命,那你拿去啊,为什么要害我父亲?”倏地,她从腰间抽出当年晏天霁送给他防身的匕首,二话不说将牛皮刀鞘扔到一边,抽出匕首将刀柄放在公孙璃手里,“来,照着我的心窝捅,我成全你,让我去陪我父亲,黄泉路上他没人作伴太苦了,也能让我去尽孝道。”

人一旦处在极大的悲痛之中,整个人的神智就会失控,亦如此刻的晏七七。

她疯魔的样子根本不像一个十七岁的孩子,那样凌厉又哀默大于心死的眼神,竟然让公孙璃的心也跟着抽了抽。

有那么一瞬间,他是在后悔,后悔自己光顾着报仇了,压根没想到七七亲眼看见他的父亲死在她自己面前会是什么反应,是他考虑不周。

他望着放在自己掌心里的匕首,半垂着的眼帘让人看不清他的想法,“七七,我没有杀你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