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帝根本就没把许丞放在眼里,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头, 转头看向晏北,脸色瞬间就变得和煦,笑得那叫一个和颜悦色。

许丞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知道陛下是在警示他闭嘴,也赶紧收敛了话头,从鼻孔里朝晏北冷哼一声,没了声音,到底是乖乖的退到了一边。

“不知陛下急召微臣回来,可有要事?”晏北已经不是当年的毛头小伙子了,况且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他几个月前才刚回家省亲过,没有急事戍守在外的将军也不能私自回京,如此一来,陛下急召,定然是出了大事。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晏北觉得陛下此时看着自己的眼神充满了探究和审视,甚至还带着一丝防备,这样的神情让一向泰山压顶不变色的晏北心都跟着跳快了两下。

不过他并没有表现出急不可耐的样子,一直静静的等待陛下先开口。

晏帝很欣赏晏北的沉着,从他身上挪开视线,环顾了一下众臣后,才偏头看向一旁站着的内侍监。

内侍监领命,转身端过来一个锦盘,上面放着一个红漆盒子。

还没等晏北打开,晏帝又开口了,“里面放着的是当年成国公和北国皇帝郝连政签订的停战协定,上面一字一句都名列了北国是战败国,需要在往后三十年朝我大晏进贡,可是就在一个月前,他们擅自撕毁了协议不说,还将安和公主关押进了大牢……”

听到这里,晏北猛然抬头,安和公主……那岂不就是七七?

七七被关进大牢了?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怎么一无所知?况且他驻守边关,消息是最灵通的,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只听晏帝继续道,“成国公爱女心切,恰逢朕那几日身体不适未开早朝,国公按捺不住集结百位府兵和骠骑营副将叶超一同前往北国,据确切消息,国公战死沙场,其余人均下落不明……”

“战死沙场”这四个字,倏地在晏北的头上炸出一道惊雷,他脸色一白,神智犹在,“陛下,这不可能,父亲骁勇善战,不会的,不会的……”

晏北即便是表现的很镇定,可是他颤抖的双手却泄露了他此时最真实的情绪。

国公是很多人很多武将的信仰,更是那些人心中如神祗一般的存在。

神只会永生,怎么可能死!

朝臣也很给面子,明明一早就知道了,偏偏还要配合晏帝演戏,有几个甚至还挤出了几滴假惺惺的泪水,哭嚎着求晏帝节哀。

晏帝节哪门子的哀?明明是晏北的父亲死了,他们几个人对晏帝表什么忠心?

晏北也不相信父亲就这么死了,“陛下,父亲纵横沙场数十载,又怎么可能死在北国,况且北国还是晏国的附属国,他们难道不知道杀了成国公是什么后果吗?”

“放肆,这里是朝堂,不是你们成国公府,胆敢跟陛下没大没小,成国公身为一等国公,自己不遵纪守法,私自带兵出征,陛下将国公府圈禁起来没有诛杀已是格外开恩,身为臣子岂能目无君上?陛下怎么知道北国那些贼子在想什么?有本事你亲自去问!”

许丞的马屁真是无处不在,临了他不忘将许世安带出来,“陛下,就连微臣的嫡子世安也是体谅国公身体不适,之前特意领命去慰问边关将士,他苦苦哀求国公不要冲动,倒是你们成国公府的人,事事以己为先,如果晏七七安分守己,又岂能让北国皇室找到错处,侯爷又怎么可能死!说来说去都是你们的错!”

“还有……据微臣所知,成国公近来上朝都是屡次推脱,是不是因为我许家人接了他的官位,让国公心生嫌隙故意为难,所以才在世安出使北国的紧要关头闹这么一出,就是想让陛下斥责我们许家办事不力!”

“说来说去,都是你们成国公府的人刚愎自用,才连累大家一起跟着遭罪,我苦命的儿啊,是生是死都未可知,陛下,您要为臣做主啊!”

许丞不愧是久经朝堂的老狐狸,论起泼脏水,谁都不是他的对手,晏北战场杀人在行,但是朝堂辩论还是差点火候。

许丞又是撒泼又是闹的,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也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此时的晏北哪里还能听得进去,他狠狠的瞪了许丞一眼,转身跪倒在殿前,“陛下,父亲一生忠君爱国,先不论他在北国到底如何,这些年,父亲要是但凡有一点异心都不会落到今日的下场,还请陛下明察!”

“臣也不信父亲会死,晏北恳求陛下允臣带兵出关,父亲生死,臣自会查清。”

晏帝此时似有些不忍心,“晏北你先冷静冷静,看看这份奏折再说。”

此时内侍将奏折呈给晏北,晏北接过来打开,越看脸越白。

这奏折正是许世安从驿站百里加急发过来的,上面简明扼要的说了这一个多月来发生的事情后,又说安和公主带着成国公的骨灰不日将和他一同回京。

他不信许丞的话,不信许世安的话,但是他不能不信自己亲妹妹的话。

晏北是国公最小的儿子,却也是本事最大的一个,身上所有的武艺几乎都是国公亲自传授的,父亲也不止一次的告诫他,要忠君爱国,要舍小家为大家。

他也一直将父亲的话奉为至理名言,可是到头来,许丞刚才的那番话一语惊醒梦中人。

父亲是大将军,掌管着晏国兵权,想要去救七七只能带着府兵,偷偷的前去,刚才许丞的话听着漫不经心,可仔细分析起来,句句都话里有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