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琳琅口中鲜血一直吐个不停,染红了他的蟒袍。

她说,“侯爷,琳琅生平从未求过您,如今自知时日无多,只求您一件事,帮我好好照顾七七,让她快乐无忧地活下去,千万别像我一样……”

那时,他眼睁睁的看着琳琅没了气息,脸色惨白,香消玉殒。

如今,她一语成谶。

是他无能,是他没有好好遵守琳琅的嘱托。

“七七,爹爹来看你了……”浑浊的眼泪,顺着晏天霁的脸颊滑下,一滴又一滴,落在了晏七七的脸上。

只是,七七再也听不到了。

……

站在外头的许世安能非常清楚的听见呜咽声,那声音压抑中带着彷徨,听着格外凄惨无助,犹如孤狼在山顶上哀嚎,见者伤心,听者落泪。

此时公孙璃不知道又从哪个旮旯里冒出来了,看见许世安的表情,他冷哼声中带着轻蔑,“怎么?不忍心了?”

许世安正想说什么,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他做了个嘘声的手势,公孙璃急忙闪退到暗影处,只见成国公红着一双眼睛出来了。

“你刚才说,是谁害死了七七?”

许世安浑身一震,心下狂喜急忙拱手,“侯爷,此时说来话长,这边请,下官慢慢跟您说。”

——

“啪!”一盏上好的青花瓷茶杯被摔得四分五裂,晏天霁双手青筋暴起,眼睛红肿还未消退,血丝弥漫杀气顿生,他看向许世安冷冷的重复了一遍,“你是说,这北国太子尚未迎娶七七就急着纳侧妃?这侧妃还是摄政王的义女,所以她嫉妒七七,加上这北国太子不满意晏帝的赐婚,所以故意借机让七七难堪,联合起来害七七?”

这一桩桩一件件,每一件事情都扎穿扎透了晏天霁的心,他的愤怒值因为七七的死到达了顶峰,一想到七七小小年纪便香消玉殒,他有负琳琅所托,几番情愫交织,让他整个人都处在崩溃的边缘。

“也可以这么说……”许世安看着面色沉痛,低下了头的瞬间嘴角却勾起一抹得逞的笑容。

“呵,郝连辰,竟然是他!”

晏天霁擅长控制情绪,刚才摔烂的茶盏算是暂时发泄出了他积压的愤恨,郝连辰是摄政王的名讳,从晏天霁的嘴里说出来乍然一听看着些轻视的意味。

也难怪晏天霁会如此说,不止是在晏国,包括在这整片大陆,晏天霁年少成名,在战场上奋勇杀敌的时候,郝连辰只是一个在北国名不见经传的王爷。

就算他后来战功赫赫威名远播,那也不可能跟晏天霁同日而语。

是以北国摄政王虽然骁勇善战,却从未敢挑衅晏国,大抵是因为惧怕晏天霁这威名远播的将军。

“侯爷,切莫冲动啊,如今您只身犯险,陛下恼怒不说,要是被北国太子发现,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他都已经杀七七了,如果知道您也来了,恐怕会一不做二不休。”

许世安言辞切切的模样还真骗过了晏天霁,他失去爱女后整个人都变得有些疯狂了,加上许世安明里暗里的挑唆,他就真信是许世安临危不乱,在紧要关头抢回了七七的尸体,为此还搭上了整个使臣团的性命,许世安巧舌如簧,颠倒黑白,竟将使臣团的死悉数扣到郝连澈头上,而他将功劳全部揽了下来。

许世安很聪明,知道煽动晏天霁去报仇说不定会引起他的警觉,倒不如反其道而行,装作一副关心他的样子,一直强调北国太子有多么罪大恶极,他又借着劝诫之名一直吹阴风,晏天霁心中的怒火肯定会越烧越旺。

果然,他这个方法见效了。

只听晏天霁冷哼一声道,“一不做二不休?那正好,本侯倒要看看,他敢不敢来找麻烦,就算是为了七七,本侯也定让他有来无回。”

”不可啊侯爷,据探子来报,北国陛下最近旧疾复发,太子不日就会登基,他毫无根基登上王位正愁找不到祭旗的人,我们寡不敌众只会白白送死,倒不如先静待时机。”

就在许世安得意洋洋心口不一地劝说侯爷要冷静的时候,公孙璃却悄悄离开了驿站直奔摄政王府。

和晏天霁不同,平白多了一个儿子的摄政王这几日笑意都挂在脸上,对待部下都和气了许多。

就算公孙璃再次登门,他也没有什么脾气,只是有些好奇,“你怎么还留在北国?”

按照原先的约定,他以为公孙璃回到暗夜重楼了,毕竟他已经赦免了公孙璃,他也不必再在天牢里呆着白白受苦。

郝连澈皮笑肉不笑,“王爷说笑了,在下大仇未报,怎么能轻易离开,今日来,是要和王爷合作的,王爷可有兴趣?”

如果说原来的摄政王还有勃勃野心话,如今证实澈儿是自己的亲生骨肉,他那堆积了二十多年的怨恨统统都化为乌有,不复存在了。

他摆摆手,“罢了,本王也老了,看太子登基后,我便可安心养老,这天下是你们年轻人的,我就不凑热闹了。”

公孙璃来之前就已经猜到摄政王不会那么容易和他合作,但是公孙璃岂是能轻易放弃之人,他知道强说没有用,但是他能看出来,太子一定是和王爷达成了某种协定,所以王爷才这么安分。

不过他知道,人表面可以改变,可内心却不那么容易,只要诱惑力够大,没有什么不可能,于是他故意面露惋惜,言不由衷的感叹,“哎,那实在是太可惜,在下得到了一份绝密情报,还指望王爷能借此扬名立万,如此一来,罢了。”

“扬名立万”这四个字刺激到了摄政王。

他已经功成名就自然不需要了,可是,澈儿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