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朦胧亮的清晨,掖幽庭水声四起,璇玑坐在木盆前浆洗衣裳,瘦弱的身躯衬得木盆里的衣服堆格外高大。

她正卖力搓揉着,被冷水浸湿的手指间摩擦了一下,让她下意识痛呼出声。

“嘶……”

坐在不远处的瑶凌忙过来握住了她的手,在看到上面泛红的擦伤时心疼不已,忙将她面前的木桶挪走。

“您别洗了,我来吧。”

璇玑手上动作不停,道:“这么多衣服,你一个人哪里洗得过来呢,趁着早间把这些洗干净晾上,等晌午十分晒一晒,晚间就能收起来交差了。”

“可是”,瑶凌抬头看了看前后宫门,都没有外人,便低低唤了句:“姑娘,您歇着吧,这种粗活怎么做得。”

“是啊姑娘”,见她推拒着,不远处的司荧也弯着腰遛了过来,“您听瑶凌姐姐的吧,这些衣服我们姐妹间分着洗了就是了。这些个太监的脏污东西,免得脏了您的手。”

璇玑摇了摇头,给了她们一个安抚的笑,“无事,大家都做得,我有什么做不得的呢”,不顾手上的刺痛,她将手中的衣服拧干,与二人合力晾在绳结上,“只要我们知道自己想要什么,那不管怎么样,都只能脏手,脏不到心。”

等到了晚间,将白日里晒干的太监衣袍收好了交差,负责在各处洒扫的姐妹们也都陆续回来了,掖幽庭的管事嬷嬷端来一盆菜,顺手拿走了卖相最好的两个馍馍。

“吃完洗干净了给膳房送回去。”

“是,嬷嬷。”

门一关,瑶凌挑着带肉末的盛了半碗菜,捡着卖相还不错的馍馍递给璇玑,道:“姑娘,饿了一天了,快吃吧。”

“我哪里吃得了这么多呢”,璇玑向窝在角落里小小一团的婼婼招招手,掰了一半馍馍给她,“婼婼,和姐姐一起吃吧。”

“公主,婼婼不饿唔……”

屋内众人脸色一变,瑶凌忙捂了婼婼的嘴,脸色煞白地蹲下来轻声喝道:“婼婼!不许再提起公主这两个字!”

璇玑拍了拍瑶凌的手稍作安抚,自己将吓坏了的小婼婼拉进怀里,轻声安抚。

“好婼婼,记住了,在这个吃人的大房子里不能提起公主两个字,你要叫我姑娘、姐姐,都可以。”

“姑娘”,婼婼含着泪光,似懂非懂得看着璇玑,“我记住了。”

夜间,叁十几个女子挤在一张通铺上睡觉时,大家默契的为璇玑留出来一点宽敞的空间,也将最干爽的被子留给她。璇玑见她们挤得慌,照例搂着婼婼睡,这样即为大家腾出来一点空间,她自己也没有那么挤,双方都能接受。

逼仄的房间陆续响起了轻轻地呼噜声,那是姐妹们白日里干了一天的活,累出来的。璇玑于深夜中睁开双眼,在脑中一边喝系统对话,一边细细盘算。

【来了半月了,我没发现一点上一次世界存档的痕迹,十万天啊,这么天价的道具到底用在哪儿了,再找不到我可要投诉了!】

【宿主,您是在世界已经开始崩塌后才使用存档功能的,这本身就会影响存档的效果,不过系统可以肯定,道具已经已经生效了,只是因为存档效果较为随机……】

【照你这么说,把上辈子的树给存档了也是道具生效了……不会真是这样吧?系统!!】

【宿主放心,因为存档效果较为随机,不一定是树,可能是石头,或者是别的什么……哈,哈,哈……】

【……你觉得你很幽默是吗?】

【对不起。】

璇玑揉了揉气得胀痛的太阳穴,为了白白花的十万天而懊悔,怀里的小婼婼因着她的动作惊了惊,璇玑轻缓且有规律的拍了拍她的后背,才又响起了绵长的呼吸声。

无声地叹了口气,叁十六年啊,叁十六年的皇后生涯,全都白费了。

正阳宫寝殿里采桑新为她絮的靠枕,景珩还吵着要去看小殊刚送给景琦的汗血宝马,安和的驸马人选就快要定了,还有她与静禾一手闯出的女医地位,在众多医馆中扎下根的禾益堂……

血脉相连的兄长子女,相互扶持的知己好友,一切的一切,都随着世界的崩塌化为乌有。

没有安和,没有景琦,没有景珩。

主帅林燮仍帅赤焰军镇守边关;祁王景禹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皇后言玥刚从丧子之痛中走出;言侯言阙痛失所爱后无奈娶妻,去岁刚生下长子言豫津;静禾作为医女进宫,生下景琰,与乐瑶情同姐妹,一同在后宫中浮沉;小殊和霓凰还未定亲,但已经每日凑在一起玩了,当然,也少不了景琰。

没人记得她,没人知道她,如今的言玥另有其人。

就让这一切,重新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