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ecretly renerate。”

骤来骤去,偷偷再生。

远远看人影从雾中来,要高兴死,从纸巾团里面跑出来,张开胳膊就扑向他鞋子,“哇塞,你终于回来了,我等你好久啊,你今天累不累啊,是不是很辛苦啊,有没有吃东西啊,这么晚回来要不要这样努力啊。”

滔滔弯腰,把她一把捞起来,进电梯,“问题这么多,你一个人在外面干什么,跟你讲不要出门的,回去你打不开门的。”

“我觉得你差不多快回来了,下来散步刚好等你了。”

滔滔心啊,就跟温水一样的,很暖的,提起来手里袋子给她看,“诺,好吃的,快来吃。”

她用盒饭盖吃饭,一筷子就够了,剩下的,滔滔用来拌饭,牛河拌饭。

他要吃盐的,再撒盐进去,不然弄弄是吃不了这么咸的东西,稍微咸一点她就要吃不下去。

这样搅拌不均匀的,他好节省,买粗盐,泡水再浇进去的。

弄弄咯吱咯吱吃水菜,她饿死了,又累,坐在桌子上面,一根水菜塞在嘴巴里面,像是吃超大号的火腿肠,滔滔把牛肉撕开给她,她吃到不能开口讲话。

她憎恨饿肚子。

人在世界上,不吃饭真的没意思,她把豆芽须都吃掉,一口塞在嘴巴里面,惨白脸都显得不那么狰狞,“滔滔啊,等我们以后有钱了,一定要跟昨晚鲍席一样,一顿饭要好多菜,荤素搭配,然后要变着花样吃,还要吃世界各地料理,要请好多个厨师。今天要吃芒果糯米饭啦,明天要吃波龙啊,后天我要吃和牛,大后天还要吃鹅肝的。”

冯滔滔要饿死,他舍不得一个人在外面吃东西的,又给她夹牛肉,“都行,我不挑食,我什么都吃,吃饱就好。”

盐水白饭也可以,腐乳白饭也可以,鲍鱼捞饭呢也可以,都行。

因为没太吃过好东西,饱肚子都是个问题,所以真的好说话。

她之前一定吃过很多好吃的,滔滔心想,但现在有很满足,他今天街上,有听内地报道。

经济状况很差的。

潮州地区本来就闭塞一点,发展缓慢又方言多,靠海的地方很苦的,往内地再深入走一点,语言不通又风俗差异大,所以想法上就有跨海往外走的习俗,出海嘛。

陆樱楠家里面真的是过的很苦的,阿婆又生病,她从未收到滔滔消息的。

心里就跟自己憋气的,孩子在的话,就跟孩子一起过,孩子要是不在了,她这人就这样过下去。

有的人脾气很犟的,跟自己过不去,天生就一根筋一样的。

阿婆盛粥,“小楠啊,家里没有男人不行的啊,你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人家讲弱女子弱女子,就是这个意思的。”

出船也好,种地也好,你体力跟不上的,别人担水都能跑起来,你一个女人担水肩膀压死了也就是那样。

“滔滔走的时候不是也跟你讲过的,要你嫁人的,他想你过好日子的嘛,你看之前有人来提亲,你都不答应,有好后生的。”

滔滔一走,家里日子确实好过,她不用给他开销,不用送他念书,家里少个男孩子吃饭,她跟阿婆两个人就是这种情况,也只是天天喝稀的。

没有人吃很饱的,物资还是很紧缺,就是过年也还是这样。

陆樱楠漂亮,就是现在这个年纪,也还是漂亮,她端着碗不吭声,我就是吃饭,你说你的,我不想做的事情,跟滔滔一样,我一句多余的话都不会说。

“吃饭吧。”

阿婆没办法,又看她拿回来很多渔网,“晚上就不要补渔网了,你眼睛都发红的,看东西都不清楚。”

陆樱楠这人多省啊,她不点蜡烛不点煤油灯,就在院子里摸黑这样天气补。

“妈,很晚了,你吃完早点睡,记得吃药,明天我再去买。”

阿婆苦着脸看她收拾碗筷,“我不吃药了,就是头晕走不了路而已,我这么大年纪了,什么也做不了,吃不吃都无用,你把钱留着用。”

不知道什么病,只知道是病。

吃药就会好,不吃药呢,就头晕一点。

她年纪大,过这样的日子,觉得很无望的,“小楠啊,看你这样,我不如死了算了,你到底想什么,要你嫁人你也不愿意,也不说为什么不愿意,是给滔滔爸爸伤透了吗?那你要自己一个人过也好,那就对自己好一点嘛,你天天都不开心,你知不知道我天天这样看你,真的很难过的。”

当母亲的,看到自己的孩子过这样的人生,闭眼不闭眼都觉得伤心。

生你下来是让你好好幸福的,不是让你这样不高兴的。

她不好讲滔滔这个孩子,可能就不在了,一直没消息,也可能消息晚,但是没太有指望的。

这个孩子当初就不应该生下来,阿婆越想越后悔,人家都准备过年吃盆菜了,欢声笑语,有钱没钱都在过年,“我当初,你跪着求我不要把孩子打掉,要留下来养,我就不应该心软的,简直是害了你啊,让你越陷越深。”

“我这些年都不敢讲,怕戳到你心痛,可是你看你就为了一个男人,为了情情爱爱那些东西,人家不要你,你觉得伤自尊,又跑回来,憋着一口气一个人养大孩子,你觉得你很伟大,可是你是不是偏执啊?”

“你是不是逃避啊?你配不上人家是真的,那种有钱又有本事的人,如果是我,我也不会娶你的,你只是漂亮,你除了漂亮之外,是觉得自己性格好呢?还是觉得自己有本事呢?”

“一个女人,除了漂亮,既没有很好的性格,也没有很好的本事,你不改变一下吗、呕气也有十二年,赌气也改散了,你不是跟滔滔爸爸过不去,你是跟自己过不去啊?你有没有考虑过放过你自己啊,让自己活轻松一点啊。”

陆樱楠背对她洗碗,一直在拼命擦碗,擦到最后两只手就泡在水里,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这个时候有人拿刀砍死自己多好。

每一句话,像是刀砍,每一个字,像是对刺。

她觉得自己浑身血都流光了,只剩下一个皮囊在撑着。

站起来,抱着碗,走两步全碎地上了。

没看见一样,踩过去,鞋底扎破。

阿婆跑过去喊她,碎碗不吉利的,“碎碎平安,碎碎平安的,土地爷见谅。小楠,你不要这样吓人。”

去扶她,被陆樱楠躲开,“是,我没有办法反驳,我没有一天不在想那个男人,我搞不懂他到底想什么,才能这样抛弃我,人怎么能这么坏,甜言蜜语玩弄人之后伤害呢,我每天都记得我怀孕了去找他,他从此就变脸让我打掉,我不跑回来,他一定逼我打掉的。”

“他有老婆的,他老婆找人把我装在箱子里,从山坡上滚下去,下面就是水,我不摔流产也要淹死的,我恨他为什么能袖手旁观,一心一意要孩子死。”

旧港婚姻,一夫多妻嘛,还可以有妾的,前年才颁布一夫一妻制,但是滔滔爸爸那边太太知道了,就是想她死的,滔滔爸爸就很冷血无情。

“可是我不忍心啊,他对孩子没感情,可是我有啊,我爱他,怨他,我每天行尸走肉一样,我确实脑子里全是这些东西,我开心不起来,我能开心的只有我儿子啊。可是我儿子走了,因为我生他在这样的家庭这样的环境里面,饭吃不饱,十二岁他出去找活路。”

“可是现在,我儿子消息都没有了,我还有什么啊,妈你不要再说你不吃药了,你要是不好,只有我一个人了,我还有什么意思呢。”

两个人,最后就一起哭。

哭的太伤了。

糖水罗儿子来的时候,站在门外都吓死了,哭丧的嘛。

大晚上这样哭,别人都睡了,硬着头皮喊,“是陆樱楠吗?”

他按照信上地址找来的,落地就来找的,“好巧的,今天蛇头出船的,我正好来这边接亲戚的,顺便给你们送信,滔滔信里面拜托我,一定要找到你们带走的,快点跟我走。”

糖水罗那边有老板招工人,他最顾念老家本家了,潮汕人家族观念很强的,要富大家一起富喽,自己一家吃香喝辣,不如家族一起壮大发财的,因此要自己儿子跑一趟,安排自己亲戚抓紧来,年后就开工的。

他们这里学游泳的好多,人人都会的,很多人从小都做梦泅渡的,随时准备去发财。

陆樱楠抓起来衣服就走,阿婆不走,“我不去的啊,我要是去了什么也不做了,还是累赘,那边吃饭喝水都要好多钱的。”

小罗拉着一起,陆樱楠擦擦眼泪,把阿婆衣服打包就出门,“你不走,以后我不给你养老送终,你难道要在家饿死吗?”

母女俩说话都挺扎心的。

快。

得快。

她愿意去,真的。

以前离开的时候,觉得这辈子都不想去,都不会再去。

可是现在,听到有人来接的时候。

她发现,自己想去,“我不是因为别人,是因为我儿子。”

她第一个想到要见的真的不是那个男人,她想到的是自己儿子。

阿婆觉得自己刚才就应该跳海,现在可以不用活了,她比任何人都高兴的,把钱都给陆樱楠带着,她真的可以闭眼了,“只要你们好好的,滔滔能来接我们,我没什么不满足的,他真出息的。”

陆樱楠就不吭声,拽着她走,“你快点啊,不然耽误我也要坐不上船的,到时候谁都去不了的。”

邻居听到声音,出来看,很羡慕了,“小楠,你儿子真出息了,你这些年没白受苦,以后要享福了,阿婆也是,赶紧去吧,要不要我替你去啊?”

阿婆不好拉拉扯扯,“滔滔真有良心的,我是怕自己累赘的,这么大年纪,招工人家都不要的。”

“阿婆,这话就不对了,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嘛,你烧饭好吃,会做凉粉,说不定把我们这边凉粉卖到香港去呢。”

“是啊,是啊,那我走了。”一行人匆匆,邻居家里鞭炮攒好几年了,没用上,早上起来给陆家门口放鞭炮的。

这边有独特的离港文化,家里有人去了,好光荣的,甚至要放鞭炮庆祝,家里人也抬头挺胸做人,努力发财嘛。

说不定过几年就发达了,遍地是黄金嘛。

村子里面去一个,就能带出去两个,三个,十个。

家族里面有一个能出息,那整个家族都有指望的,就跟糖水罗一样,现在还要儿子接家族里面亲戚去,很顾念家乡的,走多远不忘本的。

诱惑太大了,因为时代因为地域,独有的阶段性现象。

第14章 今夜江湖雨

一尾小船,最普普通通的渔船,乌压压地往上上人,小罗觉得情况不太对,“船老大,怎么这么多人啊,有没有事情啊?”

船这样小的,你塞这么多人很容易翻的啊。

船老大不管,按人头来的嘛,“快点坐好,船马上就要开了,要不是你小子给的钱多,现在根本上不了船,不要乌鸦嘴了。”

小罗最不惹事的人了,又递烟过去,“是的是的,我没别的意思,你们经常跑这个路线,肯定不会出事的,你们都是懂行情的。”

亲戚那边拉着他坐下,“你不知道啊,大家都说明年英女王过生,然后要特赦,新年后就要大开口岸,把铁丝网都拆掉呢,以后我们过去了就不是黑户了。”

小罗摇摇头,“我不知道啊,报纸上也没有说,会不会是假消息啊。”

“不会的,你不知道,自从消息出来,好多人都疯了一样,全部都从我们这边泅渡的,多的时候一天要上千人呢,路远的也要坐车过来,周边汽车票都抢手,就连我们的船票,也涨了一倍的钱呢。”

当然,海里捞尸的钱也涨到六十块一个人了,人民币。

认得清楚脸的,六十块。

轻微腐烂的,要一百块就地安葬。

专门的公安下面特设的部门,当局也已经尽力了,但是经济上面的差异太大了,追也追不上,又想过开放一点的。

让大家都过上好日子嘛,都是自己人。

但是试运行了一下,想开一下口子,结果消息泄露出来,当时就炸了,人不是有计划的去,是直接就蜂蛹着去,状况搞得很糟糕很差劲,开口的这个事情,去港务工这个考虑,终归是搁置下来了。

小罗开船就有点坐立不安,人太多了,船太多了。

“我以前回来的时候,没有这么多船,也没有这么多人的,你看今晚这么多船,这么多人,海警很容易发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