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了,他想安慰她,想告诉她等他签下了她,一定会把她的所有事情都安排好,会给她配好几个保镖,会让她看到更多喜欢她的人。

但是盛斯航不知道怎么跟她说这么多,他觉得如果告诉了覃晚要签她的人其实是他,她就不会来了。

毕竟她其实该是怨恨着他的。

盛斯航甚至都找不出一个他必须要来看她的借口,他没有必要过来,更不应该在这么晚这么黑的时候和她独处一室。

可是如果不来看她一眼,他总是,总是觉得不放心。

两人沉默了很久,唯一的动静只有覃晚哭得颤抖得越来越厉害的肩膀。

盛斯航心里发闷。

他绕到床的另一边,在覃晚的枕头边蹲下,还没看清她的脸,覃晚就把头狠狠往枕头里埋。

盛斯航低着头,还是能看见她白皙的粉颊上湿着一片泪珠。

还有她有些喘不过气的呜咽声。

盛斯航不想看她憋气自虐,轻轻伸手想把她的脑袋扶起来一点,刚伸过去还没用力,就被她抓住手臂咬了上去。

覃晚的唇紧贴着他的手臂,牙齿不松不紧地咬住一块肉,制止他的动作。

盛斯航一点都没觉得痛,反而痒痒的,顺着手臂一直痒到心里去,心尖焦虑热躁地收缩,涌起很多他分辨不清的感受。

“别哭了。”

他只好开口,像是要求,又像是祈求。

“关你什么事……”

她的声音很小,嘴巴还咬着他的手不放,因此有些断断续续,但盛斯航都听到了。

“你说呢,覃晚,你说关我什么事?”

他放任她咬着他的手臂,说话时她的两瓣唇在他的皮肤上微微拂动,像一下下细碎轻飘的吻。

盛斯航的喉结滚了滚,另一只手也伸过去。

他托着覃晚的侧脸把她抬起来转过来,覃晚反抗的力道不算很大,盛斯航也怕刺激她,语气越来越柔和:“哭久了头会越来越痛的。”

覃晚被他摸着侧脸的时候就松开嘴巴了,现在闭着眼睛掩耳盗铃,不去看他。

盛斯航心烦意乱却又无奈,看她哭得停不下来,也是真的担心这样下去就她的脑震荡会严重:“你自己说过,你没有答应分手。”

不知道这句话是说给谁听的,说完,他就俯身压下来,贴住了她抿着不发出声音的唇。

几乎是刚贴上,她就抖了一下,但还是没有睁开眼睛。

他不擅长亲吻,先是吮了吮她的唇瓣,辗转碾磨着,不见她松口,又试探着伸出舌尖,扫在她发白的唇缝上。

慢慢的盛斯航就无师自通了,这个温柔又强势的吻不知道持续了多久,覃晚都快要不能呼吸了。

终于,她松开了牙关,一声哭腔很快就被送出来,接着是她难以压抑的哭嗝,身体也跟着上下起伏,连带着缺氧的头也阵阵的痛。

“你……”覃晚想说话,但还是被盛斯航堵着嘴巴,他似乎看出她有些缺氧,亲一亲就会退出去一会儿还提醒她:“吸气。”

覃晚都快疯了:“你!”

盛斯航似乎是故意不让她说话,觉得她呼吸平稳了一些,就又加深了吻她,舌尖勾了勾她,两个人都脸红得不行。

幸好没什么光线,再红也看不出来。

“你……你技术真差!”

覃晚魂都快飞了,但是心里莫名有气,抓住机会就说了这么一句。

盛斯航楞了楞,那股红到耳根的热意退下来了些,不解道:“你搂着我搂得很紧,我还以为你喜欢。”

他竟然用一本正经的语气说这种话。

覃晚才发现自己两只手都搭到他肩上搂着他了,本来就红的脸更烫了。

“我是怕你害我摔下去。”

盛斯航看着她的眼睛,覃晚不自然地加快了眨眼睛的速度,她现在真的有点太晕了,思绪混乱,感知也混沌,莫名的有点开心,但又觉得有点委屈。

她搂着他那么紧,他却没有抱她。

“你在想什么?”

盛斯航帮她拨了拨脸上湿漉漉的碎发,看着她的眼神有几分不解。

覃晚被他捧着脸,头晕晕的,身上也没什么力气,退无可退地和他对视:“应该我问你才对。”

“你在想什么?”

“你为什么要来……为什么要……亲我。”

盛斯航向来诚实、理智、清醒、自持,可今晚他所有的表现都和这些形容词截然相反。

覃晚在月色里,看见了他眼睛里盛着的自己,小小的,是她狼狈的样子。

他的眼睛里像有雾,她明明能看见自己,却不明白他是怎么看她,不懂他眼里的情绪。

她只知道,和那天他看着谭馥栀的时候不一样,那天他的眼神像在看信仰,覃晚缺爱已久,那时候看见他真诚又挣扎地爱慕着一个人的眼神,才突然发觉,人竟然真的,只是望梅就能止渴。

覃晚没有被那样爱过,她渴望有人那样爱她,却又比谁都对爱要求苛刻,她总能从千回百转的情绪中让自己抽离出来清醒,告诉自己那不是爱。

她不想要是谁都可以的爱,她想要为她而来的爱,只因为是她而生的爱。

可这样的爱,太高贵,而她太低贱。

就像她曾见人说过的一句话:“爱不适合娇惯者,爱适合战士。”(注1)而她是一贫如洗的乞丐,是懦弱者,是自我厌弃的孤魂野鬼。

尤其,当对象是盛斯航,她的渴求只像是心头的一把刀,悬起时疼,落下时也疼。

“我不知道为什么。”

覃晚又闭上了眼,盛斯航轻轻抚了抚她的睫毛,一团乱麻的心里,觉得她就这样别看他也挺好的。

“我不知道为什么。”

他又重复了一遍。

作者有话说:

注1:“爱不适合娇惯者,爱适合战士。”——[波斯]贾拉勒丁·鲁米

第31章 咳嗽

第二天, 盛氏。

总裁居然迟到了,一开始是助理发现了在感叹,后来是整个总裁办,渐渐的全公司的都在议论了, 而盛斯航还是没到公司。

他昨晚等覃晚睡着了之后才回的家, 她本来就疲惫, 受了伤之后吃了些药,还哭了那么久,困意实在是强烈,没多久就睡熟了。

而盛斯航回去之后却没那么容易睡着。

他本身就经常失眠,昨晚格外严重。

几乎整晚睡不着。

覃晚被袭击了之后, 张北然的工作室那边很快就有动作, 联合了一家营销公司,发了很多关于故意伤害他人有多严重恶劣, 覃晚所有的“黑料”背后的证据真的充足吗?该用这种网络暴力线下暴力的方式“维护正义”吗?网友有资格拿着放大镜看图说话审判别人吗?这究竟是“执行正义”还是一场“杀人狂欢”……等等的质问。

这些微博都被他们的公关团队顶到热搜广场前排或是相关的讨论的前排,接着突然有了一些意外收获。

一个网友给他们投稿了很多能够推翻覃晚那些所谓“黑料”的证据,其中,还有一篇贴子的链接。

盛斯航看了这些所有的证据,包括那篇贴子。

他只看了一遍, 就再也没办法忘掉。

他无法想象,覃晚曾经到底过着怎样的生活。

也说不清楚,自己在难过什么。

是在难过人间总有人受苦;还是在难过, 那个受苦的人是她;还是在难过,那么多让她难堪挣扎负重难行的事情里, 也曾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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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晚在病房里看书, 她昨天睡得早, 今天醒来的也早, 此时正读到史铁生书里提到的那句“危卧病榻,难有无神论者。”(注1)

她左右看了看自己,又想起自己不长不短的一生。

她不信神。

却渴望有神存在过。

很多很多瞬间,她连丢掉所有尊严去祈求都没有对象的那些瞬间,她也想过:“这世上有神吗?有佛祖吗?有菩萨吗?或者,有与人的灵魂做交易的恶魔吗?能不能救救我。”

可神从来没有回音。

所以,她不信神。

看了几篇散文,门口传来几下敲门声。

覃晚转头,还没想好说什么,门轻轻开了。

“怎么不回信息。”

盛斯航给她带了早餐,市里一家顶级私厨的,每天只供应二十份早餐。

覃晚没吃过,但认识那个纸袋上鼎鼎大名的标志印花。

她又把视线移到盛斯航身上,现在光线正好,所以她能清楚地看见他没打理好的头发,和他眼下略显憔悴的乌青。

他皱着眉向她走来,眼里是不加掩饰的担忧。

覃晚却觉得心慌。

他如果让她看见了这幅模样,她就会忍不住,让他再可怜她一些。

她想看到他为她破例,为她不冷静,为她皱眉头。

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得到爱,但是知道盛斯航还远远没有爱上他,他对她的这些模糊不清的放任妥协,说到底还是出于同情,如果他现在觉得她能过得很好了,说不定就会退出她的生活,不再见她。

她知道他在怜悯她,可是怜悯也是一种在意,如果他又不在意她了,她会变成什么样子。

覃晚想堵住心里半开的口子,她太容易被情绪打败,她怕自己陷进不该陷到的执念里。

她怕最后,不知道要用多少年去忘记去接受的人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