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媚出宫了”

这句话就像是一颗掉入水中的石头,让在场的几个官员的心荡起层层波浪。

李义府缓缓的抬起头,看向李治,却见此时的陛下脸色发寒,眯着眼睛,身体既没有依靠着椅子也没有坐直,而是以一种奇怪的坐姿,僵硬的坐在那里。

“陛下,若是没有其他事,臣等告退了”

在场的臣子哪个不是人精?对于一些事情,多少还是有一些猜测的,此时见李治异样,心中自然想着尽快离开为好。

特别是李义府和许敬宗,秦寿掌控长安,武媚也曾暗中联系于他们,此时的内心更是掀起轩然大波。

却见李治深吸了一口气,看了众人少许,面色缓和了下来,淡淡的说道:“眼下大唐正是风云变化的时候,还望诸公能够齐心协力,共渡难关才是。”

众臣一个个行礼道:“是,陛下,臣等必尽心尽力!”

片刻之后,几名臣子从甘露殿鱼贯而出。

李治看着他们的背影,然后又看向桌上的汤药,手紧紧的攥住,然后对宦官说道:“把王敬直和崔懿召进宫来。”

他还不忘加了一句:“让他们乔装而来,不要被人认出来了。”

......

李义府和许敬宗走出皇宫之后,俩人都上了马车,前后分开走。

天空中飘着小雨,风夹着雨星,像是在地上寻找着什么,东一头,西一头的来回乱撞,路上行人都在找避雨的地方,整个长安就像是笼罩在一个如烟如雾梦幻之中。

然而一刻钟之后

李义府的马车却是停了下来,拿着雨伞待了几许,另一辆马车停了下来,许敬宗掀开帘子,看了对方一眼,俩人对视,谁都没有说话。

然后李义府看了周围一眼,上了许敬宗的马车,马夫则被赶到离着三丈之外的地方避雨。

“许大人,想必刚才你也听到了那句话吧?”李义府张口问道。

许敬宗点头,虽然李义府只是问了这一句,但是俩人都不是莽夫,淡淡这一句话,就已经很明确。

他们无比清晰,这句话涉及到陛下,涉及到秦寿,涉及到武媚......

李义府沉吟了片刻,再次缓缓的开口道:“这事儿,我们该怎么办?”

许敬宗:“陛下心中不甘这是必然的......但是秦寿的力量也是令人惊惧,自打他进长安,在极短的时间内便搜集到了长孙无忌和褚遂良的罪证,随即便掌控了长安的兵权,举荐苏定方北上一举扫平西突厥,更是肃清关陇余孽,权势正劲。”

俩人想着这段时间,秦寿在长安做的事情,眼中闪烁不定。

他们刚经历了一次站队,如今却再次面临站队,但凡一步走错,可能就万劫不复。

李义府拧着眉头,沉声说道:“要不要将此事告知秦寿?”

许敬宗摇了摇头:“暂时不要,还有一件事,你也知道我续弦的夫人是世家的人,昨日我和小舅子喝酒,听他嘴里念叨了一件事,陛下准备联合世家的人对付秦寿。”

“呃.......”李义府眼睛猛然睁大,眉头狠狠的动了一下,语气愕然的问道:“陛下和世家联手了?”

许敬宗没有说话。

这样一来,这事儿就复杂了,一切都变得扑所迷离。

车厢里也陷入沉默

此时外面的雨声越来越大。

李义府掀开帘子看了一眼,思索着说道:“你说的没错,这时候站队,对我们来说太危险了。”

许敬宗看向他,目光如炬:“你的意思是?”

李义府继续说道:“让他们闹吧,等他们闹到不可开交的时候,便是我们的机会。”

许敬宗颔首叹息了一声:

“近日最好也不要和秦寿有什么交流,百骑司的人可不是吃素的。”

李义府:“秦寿招收流民的事情,该怎么办?”

“先不管!”

......

西域的战场之上,轰鸣声不断

苏定方眼睛都炸的睁不开了,但是却依然冒着烟,左右冲杀。

士兵们也杀疯了,将带的所有的火药、燃烧瓶扔了出去。

西突厥人就先是水稻一样被一片片的割倒,焦尸残臂随处可见,那些被铁屑或者青铜碎片击中未死的人,以及被燃烧瓶沾染之后被点燃的人,此时也全在惨嚎。

战马伤亡也很大,但更多的是受惊。

西突厥人对于火药已经从骨子里有了恐惧,他们宁愿在战场上被人砍死,也不愿被活活炸死,烧死。

那一声声惨叫摧毁了那些没有受伤的西突厥人的心神,特别是当他们看着身边的人被烧的浑身抽搐,痉挛,眼珠子往外暴的场面。

他们头皮都快掉了。

恐惧如冰冷的海水,蔓延而过,淹没了他们,让人无法呼吸。

如果说之前不知道什么叫做人间炼狱,那么他们现在知道了,眼前的就是人间炼狱。

兵败如山倒

除了阿史那贺鲁的几个亲兵,其他人现在唯一的念头就只有跑。

但是对于已经杀红眼的唐军来说,散乱无序的他们怎么可能跑得过唐军的骑兵?

这些人对于唐军来说可都是一份份的军功,“封狼居胥”如此浓墨重彩的历史,若是自己能留个名字,那该是多大的荣耀?

以至于,看到西突厥人,大唐的将士们眼睛都红了,疯狂的为自己攫取军功。

长枪如林

刀剑狂舞

马蹄声响彻整个天地,西突厥人绝望了!

精疲力尽的苏定方整个手臂都抬不起来了,浑身几乎都被鲜血浸透,有自己的也有别人的,战场上受伤在所难免,更别说他自己还重冲在前面。

以至于他的嘴唇有些发青,使脱力了。

突然

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自己曾经在长安的时候见过,阿史那贺鲁。

“别让阿史那贺鲁跑了,给我追,谁要是擒获了他,老子给你们报功。”

片刻之后

一个披头散发的人被带到了跟前,苏定方下马,撩开那人的头发,看清楚面容。

没错,就是他!

苏定方再也抑制不住自己身体的疲惫,一屁股委顿在地。

他嘴里喃喃的说着:“押解回长安,这一役我苏定方值了!”

.......

在一阵阵的议论声中

南城改建开工了,长安城内一下子涌入了大量的流民。

但是一切并没有乱,因为这些人全都集中在南城,除了两座皇家的庭院保留了大部之外,其他的几乎全部拆了重建。

这一切引发了不少人的关注。

“竟然是真的,竟然真的管流民饭,让他们干活?”

“可不嘛,真的难以置信!”

毕竟,再次之前没有人会相信,本以为只是一句信言,但是现实却让所有人都有些傻眼。

如此多的人,如此大的阵势,得多少钱啊?

这样的争论,每天都在喧嚣,甚至有不少人,没事儿就跑到南城,来看着稀罕景。

卸岭一脉的人和工部的人主导设计,当然秦寿偶尔也会给予一些意见,比如所谓的框架结构,没有钢筋,就用柳条、荆条代替,没有混凝土,便用石灰代替。

毕竟不是建高层,最高不超过六层,而且为了省时省力,直接舍弃了建造宫殿用的木料,而是采用石柱,砖柱,可以就地取材。

至于路面则是采用三合土夯实,然后在上面上碎石,沙子,再铺上一层地砖。

除此之外,道路的两旁还预留栽种树木的地方。

工地上,无数的人往来穿梭,再远处是冒着烟的作坊,挖出来的土被烧成砖。

.......

而在此时,红翎急使的马蹄声再次在朱雀大街上响起。

随后一个消息,在长安扩散开来。

“西域平定,阿史那贺鲁被活捉,苏定方正在押解阿史那贺鲁回长安的路上。”

长安一时之间再次哗然

李勣听闻消息的时候,脸色凝重,心中却是澎湃如潮。

他看向南城的方向。

这一切果然都如秦寿所言,西突厥竟然真的被苏定方给灭了。

当初以为这只是一句空话,就算是他心里都没有把握,这一刻,秦寿在他的心中再次拔高。

他想了想,起身备马,准备去秦寿那里一趟,却被夫人气呼呼的揪住了衣服。

“你这是干嘛?”

“你是不是想去拜访秦寿?”

李勣点头,不明所以的看着老伴。

“就是不能去!”

李勣皱眉,冷声说道:“你这回了一趟娘家,怎么感觉整个人都变了?”

李勣的老婆是博陵崔氏家的,只不过不是主脉,但大舅子在族中有些地位。

老娘们虽然有时候胡搅蛮缠,但是在大事上还是知道分寸的,毕竟自己还是家主,今天这是怎么了?

李勣夫人见李勣还要往外走,咬着牙,语气坚定的说道:“我今日回娘家,大哥和我说的,让握劝你最近离秦寿远一点。”

嗯?

李勣的眼中光芒爆闪。

直愣愣的看着夫人的眼神,却见夫人目光躲闪。

为什么夫人会这么说?

难道世家高门准备对秦寿动手了?

李勣攥了祖娜自己的手指,心头涌现无数的猜想,可最终,他还是咬了咬牙,翻身上马,再没有一丝犹豫。

......

他先到了公主府,结果一问才知道秦寿在南城工地。

“何为工地?”

等李勣来到南城的时候,整个人一下子愣住了,被眼睛的给惊呆了。

怎么这么多人?

大家都围着看什么呢?

只见百姓们乌央乌央的围着,口中窃窃私语,有的眉飞色舞。

等他扒拉开人群,他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这.......”

不过是几天的功夫,如今面前的已然出现了修建完毕的房子。

人多力量大,数万的流民以及卸岭一脉和工部的人涌入南城,工期大大加快,除了必须白天做的事情,卸岭一脉和工部的人以及流民几乎在连轴转。

所以一幢房屋几天的功夫就建造了起来,哪怕是五层的小楼也同样如此。

这点便是秦寿也不得不感慨,古人是真实诚,特别是年轻的流民们,一个个皮包骨头,但是为了能吃顿饭,几乎豁出命干。

这在后世,工地上几乎没有年轻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