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茫冷夜,天地寒心,栖影飘摇在冷风中,雀鸰抖落身上的尘花。

曾小澈独自走在小雨淋过的长街上,看着远方淡淡的灯火,徒沾几滴夜半露水。

夜琉璃稳稳地插在腰间。

说是一会儿就去,这一磨蹭便到了深夜。

许是中了什么毒,中午靠在夏风影身上的那一下惹得她精神恍惚。

“什么江湖大义,世间险恶……”

曾小澈胡乱说了几句,大步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想起白天夏风影那认认真真的表白,眼中溢出了点点水波。

你,是想像当年一样,再把我骗回去吗?

到底为什么一直接近我?

别样幽芬院内。

凉风习习,夏风影手里握着曾小澈的笛子,静静地看着曾小澈离去的方向。

他们两个这辈子注定是绕不开的。

转悠了几刻钟就来到了山雾客栈,说是山雾客栈,既不在山上也没有雾,如此神秘是卫御司的风格。

门没关,曾小澈轻轻走进去,掌柜的早已休息了,整个客栈人影也没有一个,连个老鼠打洞的声音都不曾有。

可以。

曾小澈走到院子里,静静聆听着周围的一切,可这里根本不像是有人住的样子。

消息有误?还是……

不愧是卫御司的人。

曾小澈慢悠悠地拔出腰间的夜琉璃握在手中,看着地上亮闪闪的水洼无奈地晃了一下脑袋:

“都出来吧,别藏着了。”

话音刚落,从房顶上哗啦啦飞下来数十个人,带头的还是杨榭。

“你们隐藏的本事还不错。”

曾小澈夸奖道。

“公主过奖,还是被公主发现了。”

杨榭行礼。

曾小澈一身傲气,也不想想她是谁,暗夜琉璃啊,夜里比白天战斗力还要强上几分。

“不知公主此行所谓何事?”

曾小澈转了一下手中的夜琉璃,微笑着说:

“听说你们掌握了一些珑日阁的证据,借本公主看看怎么样。”

杨榭向前一步:

“卫御司的消息与公主向来不互通,还请公主恕罪。”

“不互通?”

曾小澈也向前一步,语气里霸气更盛:

“皇兄可是把珑日阁的事情交给本公主处理了,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本公主有什么不能看的?”

杨榭无处躲开曾小澈尖利的眼神,低头不动,保持沉默。

“想打架吗?”

曾小澈说。

卫御司为何这样防着她?难道皇兄已经开始怀疑她了?

可无论如何,东西她也要定了。

曾小澈望了望天,她突然觉得自己处于一种孤立无援的状态,身边虽然全是人,却似乎已经没有一个人肯掏心掏肺地待她了。

有些路啊,只能一个人走,甚至这条路的尽头,是万丈深渊。

她不怕死,她只是觉得有些心寒。

为什么她要出宫搅这趟浑水,在宫里舒舒服服地吃喝玩乐不好吗?

她迷茫了。

“臣等不敢冒犯公主。”

杨榭行了个礼,摆摆手,身后的人立刻呈上了一个册子。

曾小澈:“……”

早这样不好吗?

“这个账本里有些我们看不懂的地方,还请公主注意一下。”

杨榭说。

这个账本确实有些古怪,曾小澈心想。

上面记载的不仅仅是梁昌望和珑日阁资金往来的记录,还有珑日阁其他的一些事宜。

原来梁昌望此前不是峥州州长,只是个偏远地区的小县官,是立了个功劳被调到这里的。

是吏部举荐的。

除了梁昌望,有一个人出现得十分突兀。

原竹道长。

上面记载了珑日阁给原竹道长大量钱财,表面看与梁昌望无关,却与他写在了一起。

而这个原竹道长……

有点耳熟。曾小澈总感觉她不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自己的记忆里却搜索不到。

难道……是那两年的事?

ok,线索又断了。

而她以为会出现在这里的羽家人,却丝毫看不出来。

首先没有夏风影和刘晏。

也没看出珑日阁和其他人有联系,就一个羽弥,也确定不了是羽家人。

羽弥先放着吧,曾小澈想,反正,夏风影对这件事也不敏感,羽弥要么是珑日阁的人,要么是羽家但并非夏风影那一派的人。

她早就怀疑羽家分化了。

曾小澈把里面的东西通通记在了心里。

“看完了,还你。”

曾小澈把账本还给了杨榭。

“原竹道长之事,还请公主留意。”

杨榭接过账本。

“本公主又不认识他。”

曾小澈说。

“也许公主认识却不记得了呢。”

杨榭轻轻出声。

这句话如重拳击在曾小澈心头,她本就怀疑这存在于她丢失的记忆中,现在这种感觉更明显。

之前她猜皇室是知道她吃了流忆丹并且一直藏着汇忆丹的,现在看来,这种猜测不错,连杨榭都知道她有一些事情不记得了。

原竹道长……

曾小澈觉得皇室不但什么都知道,还会很快把汇忆丹呈在她眼前。

如此这般,倒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只是……

也许就像那句话说的,曾经期待的时刻,就那样向她走来,她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了。

先不说怎么瞒过死活也要拦着她的夏风影,那些被遗忘的过去……

她和夏风影的点点滴滴。

夏风影不想让她想起来的事情。

难道夏风影真的背叛过她?

“记不记得也不是本公主说了算的了。”

曾小澈冷冷地抛了一句话给杨榭,转身就走。

杨榭依旧站在风中,冷风吹得她刘海微微翘起。

曾小澈握紧了夜琉璃。

反正有些事情,她早晚都是要想起来的。

凉夜醉游情难抑,山雨欲来风满楼。

长街愈加清冷了,安静的夜晚只有一个摇摇晃晃的人影,萧索又凄凉。

曾小澈走进院子,夏风影还在风中站着,茕茕孑立,比她好不到哪里去。

攥着笛子的手心里出了汗。

“你大半夜出来赏月?”

曾小澈说完便看了眼天空,漆黑一片乌云遮盖,有个球的月亮。

“等你。”

夏风影伸手把笛子给她。

“近日笛子戒了。”

曾小澈坐在白天她坐的那棵树旁边,抬头望天,企图把眼里的晶莹憋回去。

“我能帮你什么吗?”

夏风影坐在她旁边陪着她,看她心情不妙,小心翼翼地问她。

“你帮我吃点夜宵吧,我有点饿,想吃东西,但是怕长胖。”

曾小澈说。

夏风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