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剑道魁首

太虚金睛猿一族，最近真可谓是流年不利。先是两大顶阶战部之一的猿鞍山兵团被打掉，紧接着族长猿啸琥战死，再之后仅剩的猿晔兵团，也被天玄宗围在了云莽腹地。更要命的是，就在这个风雨飘摇的时候，太虚金睛猿一族内部又开始内乱。同为族长继承者的猿谭与猿熙，皆是只差一线便可跻身纯阳的返虚后期修为，各自在族群内部，都有很多支持者。

原本按照太虚金睛猿一族的制度，新任族长继位，可以有两种方式。第一种便是由前代族长任命，这也是历史上最常见的方法。毕竟作为妖族几大皇族之一，太虚金睛猿一族的族长，还不至于突然陨落，甚至连交代遗言的机会都没有。

在历史上，倒也不是没有这样的先例。于是便有了另一个制度：如果前代族长暴毙，还没来得及指定下一代继承者的话。那么这一族会召开一次长老会，所有返虚以上的长老，全部出席，然后大家投票，从所有仙器传承者当中，投票选出一位即可。

但这种方法，当下也不适用。

因为如今的妖族，正值战时，前方打得天崩地裂。太虚金睛猿一族所有的返虚高手，几乎都被调到前线，或者各处要地。即便是以化身降临，想要马上召开一次长老会，也是不可能的事情。如此一来，就出现了很尴尬的局面。强大的太虚金睛猿一族，竟是没了真正的族长！

若是按照原本的规矩，倒也不是没有备用方案。这个时候，本该由作为第一传承序列的猿谭，暂代族长之位。等到日后可以召开长老会的时候，再进行选举。但是，就在猿谭刚刚宣布，暂时成为代族长之后，太虚金睛猿族内的很多长老，便同时发出了反对的声音。理由是当下战事复杂，猿谭性情不够果决，无法领导太虚金睛猿一族。而这些反对的长老，大多支持作为第二继承序列的猿熙。

分裂之势，自此出现。

更要命的是，如今太虚金睛猿一族在前线的战事，可谓是摇摇欲坠。猿晔兵团被围云莽，情况已经恶劣到了极致，极有可能会重蹈猿鞍山兵团的覆辙。与此同时，落霞岛方面，亦在天南前线展开了猛烈的攻势。

太虚金睛猿一族的地盘，本就大半和天南接壤。以往百年大战，双方亦是交手甚多。但这一次，太虚金睛猿一族的两大顶阶战部，大半顶尖高手和精锐战部，都被派到了云莽战场上。所以当天南方向开始猛攻的时候，原本已是脆弱至极的妖族防线，被轻易撕了个稀里哗啦。

天南前线，谢弦歌与玄平剑圣两人，并肩而立，站在一片废墟之上。

这片废墟，原本是太虚金睛猿领地内的一座繁华妖城。只是如今随着战火绵延入妖族腹地，这座妖城也成了落霞岛首先要拔除的对象，被落霞岛的战部彻底打废。

“如今天南一线，没有顶阶战部和我们对峙。就连纯阳，也只有两个。太虚金睛猿一族，想凭这些力量，挡住我落霞岛，是不是有些太过狂妄了？”

对于谢弦歌的反问，玄平剑圣不置可否。此番天南战部主动进攻妖族，两剑山并未派遣战部主战。而是只派了足够多的高手，前来协助落霞岛。如此，既算是帮到了落霞岛，同时也算遵守了昔日和卫易的约定，相当于是在天南战场，牵制了大量妖族。

至于两剑山没有派战部进驻天南战场，这倒不是两剑山有意卖队友，而是两剑山的战部，需要驻守在炎州方向，防备大离的突然袭击。

大离能够突然袭击玉州，难道就不能再来一次，突然袭击炎州？

即便如此，在天南战场上，落霞岛也占据了压倒性的优势。如今妖族的五支顶阶战部，全部被天玄宗牵制住。一支在星海战场，另外四支则是被困在了云莽腹地，随时可能被歼灭。高手方面，原本太虚金睛猿一族，有四位纯阳妖圣，再加上两位附属族群的纯阳，总计六位妖圣。可如今随着猿啸琥的陨落，便只剩下了五位妖圣。五位妖圣当中，又有四位被牵制在云莽战场，正在想办法救出被围的妖军主力。

所以，天南战场这边，太虚金睛猿一族，只有一位纯阳。除此之外，既无顶阶战部，也无名将。只有数量较多的次一等战部，用以牵制落霞岛。所以就导致了现在的结果，妖族方面的方向，被落霞岛名将司徒瑾，打成了筛子！那位纯阳妖圣，也被谢弦歌和玄平剑圣死死盯住，根本不敢有任何异动。

原本在猿鞍山战败之后，太虚金睛猿一族，想要派他来主持天南一线的战事。结果猿鞍山刚刚准备好，族长猿啸琥便陨落了，这使得猿鞍山不得不留在祖地，利用自己的威望和势力，帮助猿谭争夺族长之位。

玄平剑圣忽然开口道：“之前妖族准备进攻的时候，我们明明是占尽了劣势。怎么娘娘岭一仗打完之后，我们的牌就忽然变得这么好了？”

忽然变好了？

谢弦歌亦有些恍然。到底算不算忽然变好，谢弦歌不知道。但她知道，为了这个结果，天玄宗付出了极为惨烈的代价。

“当年我师父在位的时候，落霞岛高层其实一直有难题。”谢弦歌缓缓说道：“当时落霞岛和天玄宗，同样和妖族接壤。但天玄宗却敢于和妖族死战，高手更是敢于深入妖族腹地，去猎杀妖族。”

“当年的天玄宗，依靠狩妖业，积累下了雄厚的家底。这一点，便是我落霞岛，也羡慕的很。然而当时的落霞岛，虽然也和妖族接壤，但在狩妖业这一块，却并没有太多收益，甚至可以说是收不抵支。每年花在边境防务上的费用，就占据了宗门开销的一大部分。至于说像天玄宗那样以战养战，通过和妖族的战斗，非但抵消了整个边境开支，甚至还能有所盈余，那就完全做不到了。”

“当时天南的修者，更愿意待在家里，醉心研究自家的符箓，很少有人愿意去前线靠狩妖发家。那会儿的天南，似乎也有一个共识：去前线狩妖再多，也比不上窝在家里钻研出一个新式的符箓。若是能研究出一种有用的符箓来，别说自己这一代，子孙后代都能安心吃老本了，谁还愿意去前线拼命？”

“这个问题，曾困扰了落霞岛很久。后来，直到司徒瑾在军中异军突起之后，做了一个小小的改动。”

谢弦歌缓缓看向身旁的玄平剑圣，没有什么故作高深询问‘你猜是什么改动’之类的话，而是直接继续说道：“当时司徒瑾选择像天玄宗那边学习，实行一定程度上的轮战制度。当然，只是少部分化灵期以上的战修轮战。至于更多的底层战修，还是得从边境地区招募。毕竟那会儿没有云道，想向前线运兵，也挺难的，太过耗时耗力。”

“在施行小范围的轮战制度同时，司徒瑾还做出了一个最重要的改变。以往前线战修，战死之后，都是由专人负责收尸。但在司徒瑾改革之后，这些专门负责收尸的任务，一律由新兵负责。所有到前线的新兵，不管是化灵期还是周天境，到了前线进入到战斗序列之后，首先要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和当地守军配合训练战阵，而是学会收尸！”

“到了边境之后，先给前线战死的战修收尸。”

“收的尸体多了，自然就对那些妖族畜生充满了仇恨，自然就愿意更多地对妖族出手。见过自己的袍泽，死在战场上，被妖族啃噬的惨状后。只要不是铁石心肠的人，没谁会真的不动容。”

“有了对妖族的仇恨，自然更愿意积极加入到狩妖的行列当中。所以，天南的整体大势，便因为收尸这个小小的改动，而彻底改变了。”

“但在我们之前，天玄宗已经这样做过很多年了。”

玄平剑圣没有如何评价。对于此事，他其实比谢弦歌知道的更多。因为当年他曾与叶朝归结伴游历，其中便到过云莽边境，亲眼见过莽修收尸的惨状。很多刚到前线的战修，原本可能都没见过妖族。但给自己的袍泽收过几次尸体之后，对妖族的愤怒，也就强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

“在施行轮战制和收尸制度之前，天南界内，除了天南南部和边境较近的十几个府，或者那些亲自到过前线，杀过妖族的人。其他绝大多数人，都觉得前方的战事，不管再怎么激烈，都是远在天边，和他们没一个灵钱的关系。”

玄平剑圣忽然开口道：“现在的修真界，何尝不也是如此？各扫自家门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很多大离修者，听说天玄宗在前面打仗，不光不会觉得担忧，反倒会趁机骂两句，恨不得妖族早日获胜，杀光天玄宗才好。”

“所以，这到底是谁的错呢？”

两位掌门，皆是无言。

从大离的角度来说，天玄宗亦友亦敌。大离朝廷需要控制舆论，保证大离修士对天玄宗乃至其他几个圣地，都有足够的仇恨，将来战事若起，才好指挥战斗。可从修真界整体来说，这无疑是最为严重的内耗。

“如今的情况，其实已经比早些年好很多了。经过之前的百年大战之后，不管是大离还是北方四界，亦或是珈蓝寺和曹家，还有我们，都曾有很多人到过前线，和妖族拼死战斗过。这些人回到各自家乡，总归是会说上一两句公道话。会让那些人知道，在南方远在天边的地方，还有一群原本在他们口中，应该早早去死的人，正在为了整个修真界而战。”

玄平剑圣笑问道：“只一两句公道话？”

谢弦歌反问道：“还不够？”

玄平剑圣笑而不语。

这样的公道话，当然是多多益善。

可眼下，确实是不能更多了。

“既然天南这边，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优势。接下来落霞岛只要尽可能的骚扰就好，最好是打穿整个太虚金睛猿一族的领地，那才痛快。”玄平剑圣忽然又笑着摇了摇头，道：“不过，这确实有点难为司徒瑾了。”

“既然已经无需我在此，那我接下来，就可以去一趟云莽那边了。”

谢弦歌忽然说道：“还请前辈多杀几尊妖王，把我那份也算上。”

玄平剑圣反问道：“前辈？”

谢弦歌点了点头：“这句话，不是以落霞岛掌门的身份，对两剑山的掌门说的。只是以我谢弦歌本人的身份，对当世剑道魁首所说。”

“剑道魁首啊？”

玄平剑圣笑着想了想，然后忽然伸出大拇指，大笑道：“我觉得，这四个字我如今应该是当得起了！”

“既如此，若是不多杀几个妖王，岂不是对不起这四个字了？”

最终，玄平剑圣化作一道虹光，向东方的云莽战场而去。

谢弦歌望了一眼之后，重新收回视线，看向战场前方。

她不能去。

因为她是落霞岛的掌门，她的战场，在天南前线。她还需要留在这里，盯紧了对面那位妖族纯阳。

“我不能去云莽参战，但我可以留在这里，趁着你牵制了大部分主力的时候，打穿整个太虚金睛猿一族！”

……

云莽战场上，妖族已经到了疯狂的边缘。

所有补给，已经彻底消耗干净。虽然高层妖族，极力进行弹压，不希望妖族内部混乱。但那些只能凭借本能行动的低阶妖族，还是开始逐渐陷入互相残杀当中。

这种相互残杀，一旦开始，便很难再停止了。而且，时间越长，妖族的力量便越弱。

在这种情况下，妖族终于决定，倾尽所有力量，再豪赌一次。

这一次，妖族兵分两路。一路由猿晔兵团和九清芒兵团组成，冲击李虎统辖的西侧防线。虽然这注定会暴露出巨大的破绽，很容易让徐崤从背后偷袭。但即便如此，代价也远小于继续停留在娘娘岭一线。

至于另外两支顶阶战部，则是迅速南撤，逼近丽水一线。与此同时，妖族亦是在丽水防线对岸，增派了大量高手，企图里应外合，再次打通留川河一线。

然而……

当妖王殿和白山玄树两族的战部主力，终于抵达丽水河畔的时候，却看到了让他们永生难忘的一幕。

一尊高大的战争巨人，早已等在了他们面前多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