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最根本的秘密?

那是什么?

在这一刻,卫易下意识的挺直了腰,觉得自己应该更郑重些。能够让这位宋家老祖宗视作秘密的,恐怕真的非同小可了。

“这事情……要想和你解释,要从当年我干掉那个大门派的嫡传弟子说起。”

宋师行脸色平静,但目光却渐渐深邃,似乎陷入往事的回忆当中。

“当年,我也是年轻气盛,不懂过刚易折的道理。取得了一点小成绩,便沾沾自喜,觉得老子天下第一。也正是因为这样,在某次外出游历的时候,才会和那个门派的弟子结怨。”

“现在回头想想,双方不过是意气之争罢了,为了这种事情死人,其实真的很没有必要。”

宋师行摇了摇头,苦笑一下后,继续说道:“后来的事情,你应该也听说过。搞死了人家大门派的嫡传弟子,特别还是被人家当做未来掌门的人选,自然不可能善了。为了保护家族,我便名义上叛出家族,开始亡命天涯。当时府内又有那位府主大人施以援手,总算没给宋家带来灭顶之灾。”

“不过,逃命的那几年,我日子过得可不怎么好。大概……”宋师行意味深长的看了卫易一眼,说道:“那种感觉,如果你也选择就此逃离苍灵府的话,大概就能体会的到了。”

“因为那个门派,地处两江南部,所以我当时,便朝着两江西北方逃命。不管怎么说,离他们越远,自己活下来的可能就越大嘛!但是,即便这样,我还是有好几次,差一点被他们宗门的高手堵住了,就差那么一点,生死只有一线。”

“但也正是在那时,某次被追杀的过程中,我意外遇上了一位周天境修士。那位周天境修士,当时大概真的是出于好心,出手帮我摆脱了追捕。”

“至于那人的身份,直到很久以后我才知道……”

宋师行说到这里,声音越发低沉。

“他是落霞岛的修士。”

落霞岛的修士?

卫易听得仔细,在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脑子里便出现了很多想法。

“没错,正如你想的那样。”宋家老祖宗坦然道:“我宋家,名义上虽然不附属于任何势力,但暗地里,其实是落霞岛在苍灵府这边的一处暗桩。这些年我隐藏的极好,就连宋家族内,也没有几人知道。再加上落霞岛也极为重视我们这处暗桩,最近这些年来,也极少用到我们,所以迄今为止,也没有任何人察觉到此事。”

宋家是落霞岛的暗桩?!

这个消息,对于卫易来说,就如同晴天霹雳一样。

这可真是个天大的消息啊!

难怪先前,连宋家老祖宗都说,这是宋家最根本的秘密!这个秘密若是传出去,只怕在府内造成的轰动,一样是石破天惊啊!

而听到这个消息以后,卫易脑子里也是瞬间想明白了很多。当初很多曾经有所疑问的事情,似乎要渐渐揭开谜底了。

“在苍灵府,所有人都认为,我是纯粹的天分够好,又有足够的机缘。所以,才能侥幸突破化灵期,甚至还能成为一名灵植大师。”宋师行摇了摇头,嘲讽着笑道:“周天境?灵植大师?哪有那么容易!”

“我宋家当初不过是云槐岭的一个小家族,祖上数百年里,都没出过化灵后期的人物。族内的积累,也不可能支撑一位周天境修士的出现。想要成就周天,何其难也?当真以为只要有天分就可以了?”

明白了。

这下全明白了。

宋家老祖宗的故事,一直在府内广为流传,被无数底层修士称颂。之所以会这样,就是因为宋家原本并无什么深厚根基。宋家老祖宗的成就,也多是因为他一人而已。这就带给很多底层修士希望,让大家觉得,只要自己足够努力,运气再好一些,说不定也有机会,成为像宋家老祖宗这样的人杰。

可如今看来,这种念头,真是可笑啊。

“若无落霞岛的支持,别说周天境和灵植大师,我能不能活下来,都是个问题。”宋师行继续说道:“而在对外宣传的事情里面,只是说我曾有一些机缘,偶然得到一位前辈周天境修士的衣钵,所以才成功跻身周天境。”

“但实际上,那几年里,我其实是去了天南。”

“大概是因为落霞岛真的很看重我宋家这处暗桩,对于宋家的支持,也算称得上是不遗余力。这些年来,落霞岛对我宋家索取的很少,支持的却很多。若无落霞岛在背后支持,我宋家想要在几十年内突然崛起?开什么玩笑?”

“包括我这身修为本事,包括我宋家的那处秘境,其实都是落霞岛给的。”

卫易听到这里,也是下意识点了点头。

的确,宋家老祖宗的故事,确实是这个版本,更为合理一些。至于说机缘巧合得到一位周天境存在的衣钵,又巧合从沦陷区找到一座秘境?这种概率,实在太小了,小到根本就不可能。

“说到这处秘境,就要说到先歌这丫头了。”

宋师行转头看了谢弦歌一眼,说道:“先歌自小在外面生活了很多年,回到宋家以后,之所以会被我如此看中,就是因为认主了那座秘境的关系。”

“但外人不知道的是,那座秘境,除了本身是一座秘境之外,里面其实还有落霞岛留下的一处传承。先歌这丫头,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了这传承,也顺便认主了秘境。”

“那传承的重要性,可能远超你的想象。单凭认主这传承的一事,先歌丫头日后若去落霞岛的话,会直接被收为真传弟子!”

直接被落霞岛收为真传弟子?

卫易觉得,自己今天受到的冲击,已经够多了。不过相比之下,这个消息对他的冲击,却是更大。

那可是堂堂圣地宗门的真传弟子啊!

卫易曾经听素说起过,不管是落霞岛还是天玄山,真传弟子的数量,一般都会控制在百人之内。要知道,圣地门派,可是占据一界之地,并且面相整个修真界招收弟子的 。从无数人里面选出的一百人,可想而知,地位会重要到什么地步。

圣地的真传弟子,门派至少都是按照将来会成为周天境后期培养的。

那到底是什么传承?这机缘也太好了吧?

“所以,如今你虽然也面临着大敌,但是相比我当年的凄惨境地,如今我倒是可以给你一条更好的路。”

宋师行平静道:“去天南。”

“先歌这丫头,在认主了那处传承后,已经算是落霞岛的真传弟子。只不过先前她修为太低,我又不可能长时间离开苍灵府,送她去天南,这才耽搁了下来。这次云道大战,落霞岛也来了不少人。原本等这次大战结束之后,先歌就可以随着他们,一起前往天南,前往落霞岛。”

“比起让先歌跟你偷偷离开,去颠沛流离,这个选择,应该是更好吧?”

“还有,我也可以实话告诉你。”宋师行忽然脸色凝重起来,说道:“你和先歌这份情谊,我能理解。但先歌如今已算是落霞岛的真传弟子,这身份有多重要,我想你应该能理解。若是你仍然选择自行离开,还要带着先歌逃走。恐怕……我就要出手干涉一二了。”

“先歌未来去落霞岛,这是无可更改的,而且对她也是最好的选择。”

“所以,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是按我宋家的安排,接下来秘密前往天南,你二人仍是不会分开。二是你自己从此远遁,但想要带着先歌一起走,我却是不答应。”

“你自己选,选择的结果,告诉先歌便可以了。”

说完这些后,宋师行便彻底闭上嘴,不再说什么。瞧着这意思,显然是在对卫易下逐客令了。

“多谢老祖宗。我……想想。”

卫易恭恭敬敬朝着宋家老祖宗施了一礼。这一礼,他也是发自真心。不管怎么说,如今他处于危难之中,宋家还愿意给他一个选择,甚至这个选择看上去,还要更好一些。

……

当谢弦歌带着卫易离开后,洞府内,再次只剩下三人。

宋家老祖宗,宋家族长,宋先瑜。

前者,是宋家当之无愧的定海神针。后两人,则是在此接受宋家老祖宗指点修行。

“刚刚之所以没让你们两个离开,也是我想表达的一种态度。”

眼看着卫易离开,宋家老祖宗看向身边这两个晚辈。

一个,是他孙子,一个,是他孙子的孙子。

宋家族内,如今已经没有和宋家老祖宗一辈的人了。就连宋家老祖的子女,也都已经全数逝去。

“老夫这辈子,活了快三百年,越来越觉得,日子过得没滋味。如今倒是也能明白,那些活了更久的返虚期,为什么一个个心心念念的,大多就只要成仙一事。没法子,人活着,总得有点念想啊。”

“老夫这辈子的念想,就是让宋家好,很好,还可以比现在更好。”

“我当然知道,宋家如今家大业大,也会出现很多问题。但你们大概没有想过,如果你们有一天,也成了族中唯一的周天境,对这件事又会怎么看?”

“老夫所求,仅此而已。能看着先歌丫头,日子过得更好些,更舒坦些,能和自己喜欢的男子,最终成为那仙人都羡慕的眷侣,挺好的。”

不知为何,在宋家族长和宋先瑜面前,这位几乎凭借一己之力扛起整个宋家的高人,始终自称老夫。

但是在卫易面前,他却一次都没有这样自称过。

……

在回谢弦歌洞府的路上,卫易一直没有说话。

刚刚听到的这些,无疑对卫易造成了极大的冲击。这些消息,每一个都足以让他震惊。尤其是最后一个,关于少女如今身份的问题,更是让卫易一时间难以接受。

落霞岛的真传弟子?

很难想象,那个当初在永子巷里被人欺负的小丫头,如今已经是如此显赫的身份。

更重要的是,刚刚的这些消息,和他先前的计划,实在出入太大。素先前的计划,是悄悄离开苍灵府,一步跨越两江和潇湘,最后抵达东海。

而刚刚宋家老祖宗给出的选择,却是让他前往天南。

两者之间,完全背道而驰。

这才是卫易最纠结的地方。

“其实……要去天南的话,或许也未尝不可。”

当卫易一路沉默,不知该如何和素开口的时候,素却先行开口了。

“落霞岛虽是圣地门派,但当年和天玄山的关系,其实还算尚可。在加上云莽和天南本就接壤,当年两派高层也有所往来。而在云莽天灾之后,作为主要策划者咸安城方面,对麾下几界内天玄山的一些外派驻地,可谓是不遗余力的打击。这也是为什么在两江,老娘费了那么大力气,也只找到一处联络点而已。”

“另外,那处联络点,如今到底还是否实际归属于天玄山,是否还在坚持没有投靠他派,老娘我也不敢保证。所以先前我们传出去的那枚通信玉简,最后能不能到天玄山的高层修士手里,老娘我也不是很有信心。”

“但天南就不一样了。”

“当年的云莽天灾,严格意义上来说,落霞岛虽然也算从背后推了一把,算是狠狠坑了天玄山一次。但两派明面上,却依然还没撕破脸。所以,在天南修炼界,还是有不少当年天玄山外派出去的修士存在的。如果去天南的话,老娘估计费不了多大力气,就能联系上当年天玄山的一些人。”

“最重要的是,相比老娘之前给你的选择,去天南的话,明显更加安全些。有宋家的安排和保护,你这一路上估计麻烦会少很多。反倒是按照老娘我先前的计划,这一路上,单凭你自己的本事,横跨两界之地,变数太多,危险也要更大。”

“那前辈您的意思是……我们去天南?”

卫易没想到,原本他最为头疼的选择,在素开口后,竟然直接就不存在了。

“就去天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