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易在十七坊的改革,做的极为大胆。原本十七坊内,所有的准炼丹师和精英炼丹修士,加在一起大约有百来人。卫易这次下手,直接将这批人以各种理由踢走了大半,剩下的只有不到二十人。而空出的位置,卫易则直接去了趟韩婆婆那边,跟韩婆婆点名要了一批炼丹术比较扎实的准炼丹师,又将最近考入百灵房的一批新人,全都拉进了十七坊。

对此,韩婆婆也是愿意给他打开绿灯,所有要求,一律照单全批。

如此作为,自然难免涉及到其他几座大坊的利益。导致那几位大坊的坊主,一起去韩婆婆那边哭穷,还去两位管理丹坊的一品执事那边撒泼打滚。可是结果……只能是没有任何结果。

百灵房下辖的炼丹坊坊主,一般都是由三品执事或者四品执事担任。只有最大的第一炼丹坊,才是由一位二品执事担任。这些坊主或许品级不够,还不足以接触到太高层次的信息。可坊内的几位一品执事,消息却都无比灵通。在卫易被府主大人收做弟子这个消息放出来的两天之内,这些人基本上就全都知道了这个消息。

所以,哪怕这些坊主一起上门哭诉,等待他们的,也只能是几张冷冰冰的脸。

而在几位大坊坊主这轮哭闹之后,卫易府主弟子的身份,便开始瞬间在整个百灵房内扩散开来。大家这会儿终于明白,如今百灵房内除了韩婆婆和几位一品执事外,又多了一个不能得罪的人物。

再然后,卫易在十七坊内的权威,也就自然而然的树立了起来。整个十七坊内,无论新人老人,再没有任何人敢质疑卫易。等到卫易开始改进坊内的工作流程,调整几种丹药的炼制过程的时候,反倒是无比顺畅了。

当然,这里面很多工作,卫易是没这个能力的。比如像这种大型大坊炼制丹药,为了追求炼丹速度和成丹率,一般都是把完整的炼丹过程彻底分解开。由某位炼丹修士负责一部分工作,几位甚至十几位炼丹修士加在一起,才能完整的炼制出一种丹药。只是这样一来的话,把整个炼丹过程分解开,又要保证最后能够成丹。想要做到这一步,往往就只有那些经验丰富的炼丹师,才有能力做到。

卫易肯定是没这个本事,想要做到这一点,自然只能让素出手帮忙了。

这样大刀阔斧的进行改革,哪怕有素的帮忙,卫易依然觉得工作有些繁重,需要他亲自出面去做的事情,还是太多。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了十数日之后,才终于有了些眉目。

几种原有的丹药,经过素的重新调整后,成丹率和炼制速度都上升了许多。而且卫易还从韩婆婆那边,给十七坊争取了两种新的丹药,都是前线战部需求量很大,同时利润空间也足够的玩意儿。

如此,经过十几天的忙碌后,新的十七坊开始渐渐成型。所有的丹药,都开始稳定生产,坊内的利润也开始直线飙升。

到了这个时候,卫易才终于放松下来。

再往后,就是坊内的各项工作的微调,以及提升火脉的品质。如今的十七坊,对于地下火脉的利用,几乎已经到了极致,短时间内不可能再继续提升工作量。而且之后坊内的一些细致工作,卫易也全都分配给下面那些准炼丹师。这些准炼丹师,除了那个费栾是十七坊的老人外,其他人全都是卫易新调来的。如今新十七坊的准炼丹师,不但全部对卫易无比信服,工作能力也全都够硬。将坊内的工作交给他们,卫易也足够放心。

“果然是‘朝中有人好办事’,要是让一般的坊主来做这件事,哪怕再有能力,没有小半年的时间,估计也做不到这一步吧?”

对于这半个月的劳动成果,卫易可以说是相当满意。虽然严格意义上来说,这半个月的工作,一多半其实都是素在替他做。

“这座十七坊做到这一步,暂时你也可以交给下面的人来打理了。不过,你以后还是要不定期的过来,敲打敲打下面的炼丹修士,对于一些害群之马,也不要留情,直接踢出去。这座十七坊,以后你若是不能如臂驱使,这半个月的累,你也算是白受了。”

卫易深以为然。

如今的卫易,对于很多事情的看法,和当初做苦力的时候可是大不相同。他很清楚,打理一个数百人的大型丹坊,必须一切按规矩来,而且需要培植大量的亲信。这其中的利害关系,错综复杂,有些时候必须以铁腕手段治理,绝不能留情。要不然的话,用不了多久,新的十七坊又会沦落到和之前一样。

“不过,十七坊已经打理到这一步,后面我也就能轻松了。可以抽出身,去做其他事情。”

卫易沉声道:“算算时间,再过两天,丹坊这边的事情就能告一段落。正好到时候,我也要去一趟宋家主峰,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

这半个月以来,卫易虽然一直在打理丹坊,但心里最记挂的,却还是主峰上的谢弦歌。

他很在意,之前宋家内部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出现那么戏剧性的转变?尽管这种变化,目前来看,似乎是对谢弦歌更有利一些。但卫易既然很难放心。

等到之前和少女外公说好的时间到了以后,卫易马上便朝宋家主峰上去了一封通信玉简,询问他是否能够去一趟主峰。卫易这次并没有等待多久,仅仅当天下午,他便收到了少女的回信,告诉他随时可以前往主峰。

如此,在将丹坊这边的事情彻底告一段落后,第二天一大早,卫易前往了云槐岭主峰。

主峰依旧高大,从半山腰开始,便没入云霄。

卫易这一次过来后,并没有再见到上次接他上山的那个何嫂。这次接他上山的,是一名化灵期修为的中年女修。这位女修口风一直很严,从主峰下面一直把卫易带到临近峰顶,靠近少女洞府的位置,一路上卫易几次想要和这名中年女修攀谈,但是女修却从来没有回答他。

直到临近少女洞府,谢弦歌出现之后,这名中年女修才自行退去。从始至终,除了最开始确认卫易身份之后,一个字都没有说。

“那个何嫂去哪了?上次不是她接的我吗?”

卫易看到少女之后,便随意的开口找话问道。只是下一刻,少女的回答,让他如遭雷击一般。

“杀了。”

谢弦歌脸色淡然,让卫易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可当他再次看向少女,发现谢弦歌并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少女刚刚的语气,就好像是在说杀一头妖兽,或者除掉路边一株野草!

“到底发生什么了?”

卫易语气不知不觉已经有些阴冷。对于那位何嫂,他还是印象很好的。而且他听谢弦歌说过,这个何嫂年轻的时候,曾经就曾经服侍过谢弦歌的娘亲,说起来也算是她的半个长辈。

可眼下听谢弦歌的话风,卫易忽然隐隐觉得,何嫂的死,似乎和谢弦歌有脱不开的关系。

只是让卫易更加惊讶的是,面对他的提问,少女依然没有任何表情变化。直到当两人进入洞府后,坐到那株枇杷树下的石桌旁,少女才终于开口。

“是我下令杀掉的。”

谢弦歌的回答,忽然让卫易有些不寒而栗的感觉。

“你记不记得,上次你从这里离开后,带走了那块云槐木。你刚刚回到你的那座宅子,便有城卫军找上门去,才有了后面的事情。”

卫易点了点头,隐隐想到了什么。

“你就没想过,他们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少女忽然笑了一声,说道:“我从家族宝库内,取出那块云槐木,知道的人不少。但知道我将云槐木给你,而且还知道详细过程的。除了你和我以外,就只有我外公和这个何嫂了。”

“在我突破到化灵期后,我详细查了此事。就是何嫂,跟宋先晴宋先盟他们暗地里通的气。或者更准确一点来说,从一开始,何嫂就已经被他们买通了。我这边所有的事情,她都会定时去汇报给他们。”

少女耸耸肩,再次冷漠说道:“宋先盟和宋先晴他们,是族内最优秀的年轻一代。哪怕眼下我在宋家的地位,完全等同于族长,也不可能直接派人杀掉他们。不过,我却可以把他们全都流放到前线的宋家战部。宋家的前线战部,一向被其他几家针对,战损一直很大。所以接下来两年,他们是生是死,就看自己的造化了。”

“至于何嫂,她只是个下人,杀掉她对我来说,倒是没什么困难。而且她本来就违反了家族族规,做了对宋家人不利的事情,杀掉她,也是合情合理。”

“可是……”

卫易紧紧皱眉,想要说点什么,但却最终还是沉默了下来。

像宋家这种家族,一般拥有化灵中期以上修为的修士坐镇后,便会去城主府提交立派的申请,成立一个门派。比如宋家,在大离官方记录当中,便是以一个门派的形式存在。只不过相比于其他门派,宋家这种完全以家族内部形式存在的,大伙更习惯以家族名称来称呼。

而按照大离律令,门派在自家领地内,是享有一定的治理权的。这个治理权,也包括了对门派内部成员的审判权和惩戒权。那个何嫂,既然是宋家的人。违反了宋家的族规之后,宋家对其施以极刑,在法理上也是说得通的。而与之相反,如果宋家杀死的是一名宋家以外的闲散修者,或那就要归城主府的理刑房辖制问责。而如果这个修者恰巧还有门派势力,那么宋家除了面对理刑房的追究外,还有可能引发宋家和这个门派之间的战斗。

但是……那终究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啊!

良久之后,卫易终于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才再次开口说道:“就算何嫂真的背叛了你,而且给我造成了很大麻烦。可你难道就不能直接把她远远踢开?非要杀掉何嫂?”

“就因为何嫂是我身边的人,所以才非杀不可!”

少女极为冷漠的说道:“我如今在宋家地位特殊,哪怕有老祖宗支持我,我也需要立威。如果不杀掉何嫂,以后我身边的人,继续伙同外人对付我,你觉得哪个选择更好?”

少女的这个问题,让卫易再次沉默了下来。

的确,正如谢弦歌说的这样,慈不掌兵。直接杀掉这个何嫂,的确是最好的立威之举。

“可……那是一条活生生的命啊!而且那是何嫂,打小看着你长大的啊……”

“那你知不知道,我下令杀掉她的时候,她很感谢我?”

谢弦歌继续道:“在杀掉何嫂之前,我曾经答应她,以后她的孩子会得到宋家的全力培养。而且对外,宋家也会对她的家人宣称她是意外死亡。临死之前,何嫂曾经跟我说,说她很后悔为了灵钱而出卖我。可她也是为了自家孩子以后的前程,没想过真的要对不起我。我理解她,所以答应她的事情,以后我会做到。但是为了我自己的安全,她还是必须得死。”

“你好像……变了很多。”

卫易说完之后,便再度陷入沉默。而面前的谢弦歌,眼角忽然流出两行泪水,但表情却依然无比冷淡。

“我说了,如果不杀她立威,下一次死掉的可能就是我。”

“这段时间,真的发生了很多……”谢弦歌低下头,让卫易看不清表情,“如今我在宋家的地位,完全等同于家主。而且为了保护我的安全,老祖宗也把家族内一部分死士的指挥权,全权交给了我。权力等同于义务,这个道理你应该明白。”

“所以,我倒是真的很好奇了。”

卫易忽然笑了起来,但笑容确显得无比僵硬。

“你应该和我好好说一说,最近在宋家,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你又经历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