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京城头猛烈的炮火将金军趁机夺城的企图摧毁,高丽溃兵在城门关上的那一霎间终于感到了安全,金富轼也长出了一口气,而城外横藉的死尸让他一点也高兴不起来。这一仗,高丽军伤亡二万余人,不说是元气大伤,也是受到了重创,士气极为低落。

但是更让金富轼愤懑的是相约合攻金军大营的高丽太子王睍一直没有出现,自己却傻乎乎的打了一整天,险些激起兵变,若不是宋军帮忙连城池都差点丢了,这简直是将国事当儿戏,拿他当猴耍。可事已至此,他只能咽下苦果,向开京奏报上表请罪,同时安抚军民,救治伤患,将西京城的防御全盘交给了宋军。

其实金富轼还真冤枉人家太子王睍了,人家不是没来,而是如约前来,只不过还没走到就被赶了回去。

猎手打个野兽都知道要悄悄的靠近,开枪的不要,而这位高丽太子爷唯恐不知道是太子领兵亲征,在西京这边秘密调兵入城的前几天便在博川举行了誓师大会。那场面相当的隆重,不但事先在城前筑起了点将台,搭起了彩门,还广邀四方朋友参加观礼,他给附近各州县幸存的官宦豪门、士绅名流都发了亲手签发的请柬,连驻守博川的虎将指挥使以上的军官每人都接到了一张参观卷。

想着冬天亮的晚,下边的人怕太子睡不醒,体贴的将点卯的时间错后了一个时辰改为辰时,但是太子爷还是来晚了。不好意思的让大家冻了一个时辰。巳时太子在炮声和鼓乐声中登上了点将台,宣读了圣旨,点将分派任务后,接着是杀牲祭旗,宣读讨金檄文,举行了盛大的阅兵仪式,四万高丽军悉数登场接受了太子的检阅。

四万步骑军走过后这还不算完,后边还有节目。地方各界僧俗又向太子送上美好的祝福,当然也少不了犒军之物,太子再次致谢词完毕后才姗姗登上装饰华丽的专车,左右打起红罗伞,擎着帅旗、印信,车驾周围旌旗环绕,这才点炮出征,太子在军民的欢呼声中挥手告别了父老踏上征程!

本来就起来晚了,又搞了半天送别仪式。出门便已经过了午时,勉强走了十里,远远的还能看到博川城头。太子称饿了。下边的军将无奈下令休息造饭。太子吃饭是有规矩的,上几个菜,先喝汤还是先吃饭都不能乱,依礼还得有人奏乐,因为是出征在外歌舞就免了。等这顿饭吃完天也就黑了,也该准备晚饭啦。太子体谅下边辛苦命令就地宿营,搭起红昵大帐准备睡个好觉明ri再行。

王睍倒是还知道自己是要打仗的,第二天没有睡懒觉按时出发了,只是太子将行军当成了巡游,仪仗铺开喧哗而行。以他之意这正是告知天下太子出征必能取胜,提振士气的同时。还可以让百姓安心,热热闹闹的走了一天总算不错,当天他们赶到了三十里外的安州宿营。

接下来两天还顺利大军平安的到达了平原郡,前边再有一ri的路程就到西京城了。可谁知道天公不作美晚上下起了一场大雪,太子的行驾怎么能在雪地上行走,于是当地州府动员军民为太子清扫道路,忙了一天开辟出了一条通往西京城的大路,次ri太子欣然上路……

王睍这么折腾,女真人又不是聋子瞎子,顶算给他们发布了战斗预jing。开始兀术还真给弄迷糊了,害怕自己受到两面夹击;他又担心太子这路是疑兵,用以吸引自己的注意力,一旦自己领兵迎敌,西京城借机给自己后背插上一刀。可随着探子们的回报,他搞清楚了博川的宋军未动,来的都是高丽军,于是决心先歼敌一路,打破敌人夹击自己的企图,然后回军全力迎战西京军。

兀术亲领两万军兵借着雪夜的掩护出营,埋伏在通往西京的必经之路上,开始他还担心高丽军会半途改路,可当兀术发现被清理的干干净净的大路时便放下心来,这小子肯定就是走这条路了。

当看到王睍领军大摇大摆的出现在大路上时,连金军斥候都暗乐,自己就没看到过这么傻的鸟,大军行军不派斥候,不派尖兵,所有人滚成一团前进,真把自己当成宋军了。其实他哪里知道,军中的大将们都被太子爷折腾的焦头烂额了,哪里还有闲心管这些小事情,以致高丽军一头扎进女真人布置的埋伏圈时还浑然不知。号角声响起,无数金军从大路两侧杀出,王睍傻了眼,大家都傻眼了。

骤然受袭的高丽军乱作一团,兀术领军冲锋在前,只一个冲锋便击溃了高丽军的前军,直奔王睍所在的中军。这时大家还明白太子有失,他们谁也活不了,所以拼死抵挡,掩护王睍突围。而这时他的小宇宙也爆发了,在亲军的保护下从自己军中杀出了一条血路,不要命的向来路逃去!

而兀术很快重温了当年女真人千里追击辽帝耶律延禧的壮举,他们追着败退的高丽军一路掩杀,王睍是逃到哪女真人追到哪,而他屁股后头的州县一个接一个的被金军攻占。逃到会州已是半夜,王睍觉得还不够安全,骑马穿城而过,逃向博川。这会儿谁要说太子太懒,马都不爱骑,估计任何一个高丽兵都会跟他急,因为大家都看到了,太子骑马一ri夜狂奔二百里,走完了他们来时五天的路,这样的勤快人能说他懒吗?

兀术担心后院遭袭,追击的脚步止于会州,这一仗不但胜的轻松,而且收获甚丰,斩杀高丽统制以下军兵万人,俘获五千余人,缴获了太子仪仗印信,粮草十万石,还有金银数万两,他却不知道这是王睍准备用来犒赏有功之士的,没想到却喂了狼,比金军四处出击打草谷来得快,还痛快。

退入博川的王睍再也高调不起来了,每ri窝在府中不出门,当然也没把这么丢脸的事情告诉还在西京城的金富轼。他自导自演的战场战斗不但损失了大量的辎重,而且兵员损失惨重,陆续收容的败兵不足万人,使本就兵力空虚的防线上出现一道难以填补的缺口,使当初定下的宋高联军合围金军于西京的计划眼看要沦为影……

…………

年底本是清闲的ri子,可当了皇帝的赵柽却忙了起来,三天两头的出宫磕头行礼,拜完祖宗,祭天地,还得去看看各位神仙。他很烦这些事情,每次出去都是兴师动众,仪仗护卫上万人前呼后拥,扰民不说,还浪费银子,每每都得照规矩给这些人赐钱赐物。但是‘古人’最是敬祖畏天,大宋宣扬仁孝治天下,而他还披着张神仙的外衣,烦也得去做,否则就有人上折子劝谏,他还得作检讨,更麻烦。

可是当了几年皇帝后,赵柽发现宫中上至妃嫔,下至皇子公主们都很喜欢这些事情,就连自己也渐渐的爱上了,不为它事,只是因为只有这时候大家才能堂而皇之的出宫,呼吸呼吸外边ziyou的空气,看看宫外的天地。尤其是每年前往皇陵祭祖,简直就是他们的节ri,在京城中憋了一年的天潢贵胄们才能踏出汴京城这个圈子,看看京城外边的世界。

进入腊月,礼部便开始张罗祭祖的事宜,待钦天监选定了ri子后,皇驾出城,近卫军几乎是全军出动沿途护卫,值宿宫禁,加上仪仗,随行的官员、仆役、皇子、亲王们,整个车队就像一支数万人出征的大军。

“二爷怎么不喜呢?”朱淑真身体不适,此次祭祖便由赵信随行侍奉,看着皇帝歪在车中发呆,赵信问道。

“高丽人自导自演了一场大败仗,将好好的事情给搅黄了,赵勇也很无奈!”赵柽叹口气说道。

“哦,原来是为了高丽的战事啊,那现在情形如何?”赵信拿过一个靠枕掖到皇帝身后让他躺的舒服一些。

“高丽军损兵五万多人,一时也无法补充,而现在海面封冻,咱们也无法增兵,若是按照原来的计划兵力已显不足,而金军连胜两阵,兀术居然又生出了要继续南下的念头,现在金国正大规模的点集军兵,有向高丽增兵的苗头。我军虽控制了保、远二州,扼制要道,但是冬季一到,江河封冻可行人马,防守千里长城的高丽军只有万余人,这么长的防线如何守得过来!”赵柽有些气愤地说道,显然对高丽自不量力的爷俩十分不满。

“二爷,那有什么主意扭转战局呢?”赵信问道。

“赵勇有了初步的想法,但是如果是你会怎么做呢?”赵柽卖了个关子反问道。

“守太过被动,围兵力不足,那就只有战,而我军兵力分驻三地难以集中?”赵信皱着眉头分析道,“有了,让他们动起来,动起来就有了机会……”